井壁渗出的血水染红了月影,林寒蜷缩在青苔密布的凹槽里。腐臭的井水漫过开裂的嘴唇,他数着头顶滴落的血珠——那是十四叔被钉在井栏时淌下的。两个时辰前还热闹的及冠宴,此刻化作满院悲鸣。
“搜!太虚珠必在林崇山嫡子身上!“
黑衣首领的嗓音像钝刀刮过铁板,林寒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三日前父亲塞给他这祖传之物时,指尖曾拂过罗盘边缘九道凹痕:“寒儿,这九曜锁灵盘关系到......“
“喀嚓“脆响打断回忆,罗盘表面铜锈剥落,露出内里流转星辉的玉珠。井水沸腾如煮,林寒惊恐地发现自己影子正在消散,不是倒映在水面,而是从皮肤表面被生生剥离。剧痛中,他看见右手浮现金银双色纹路,与祠堂供奉的三百年前老祖画像如出一辙。
“混沌灵根?!“黑衣首领的玄铁面具突然熔成赤红,耳后金色咒纹在月光下明灭——那蜿蜒的云雷纹印,与紫霄宗戒律堂首座信物上的图腾完全吻合。林寒记起半月前宗门使者来收年贡时,那位玄溟长老袖口闪过的金丝暗绣。
紫色光柱自祠堂地底冲天而起,方圆十里的灵气疯狂倒灌。黑衣人腰间青铜铃铛叮咚乱响,与紫霄宗使者所佩摄魂铃形制相同。林寒的嘶吼震碎井水,太虚珠化作流光没入眉心,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暴雨夜,白衣修士的血浸透青玉台阶。九名戴着玄铁面具的杀手正在补刀,为首者剑锋挑着块染血玉珏——正是紫霄宗掌门信物“九霄云纹佩“。垂死的太虚真人捏碎本命法宝,一缕残魂裹着玉珠遁入虚空......
“啊!“现实与记忆的惨叫重叠。林寒爬出枯井时,紫火正在吞噬最后一名黑衣人。焦尸腕间的青铜铃铛滚落脚边,内侧刻着蝇头小楷“玄七“。他踉跄着踩过凝结的血冰,在祠堂残垣里翻出半截寒梅玉簪。母亲昨日簪发时的笑语犹在耳畔:“这昆仑寒玉能镇魂安魄......“
簪尾的平安结浸透暗红,那是兄长林煊被斩断的右手紧攥着的。林寒突然跪地干呕,混沌之气在经脉横冲直撞,左眼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铜镜碎片里,他看见自己瞳孔泛起紫芒,几缕白发从鬓角钻出。
“混沌噬灵,寿元为祭。“识海中《太虚衍天诀》第三章浮现血色篆文。林寒扯下染血的窗幔裹住头顶,布料下新生的白发却仍在疯长。当他扒开十四叔僵硬的指缝取出松纹剑时,剑柄暗格掉出半张焦黄纸页——竟是紫霄宗三十年前的弟子名录,玄溟的名字赫然在列“庚午年入戒律堂“。
晨雾漫过断墙时,林寒在祖坟前磕出三个血印。新立的木碑刻着“萧氏满门“,这是母亲的姓氏。怀中玉簪突然发烫,指引他望向云层中隐现的万丈高峰——紫霄宗登仙台正流转着七彩霞光,三年后的升仙大会将在此举行。
“等着吧。“少年咬破舌尖,以痛楚压制暴走的混沌之气。左臂伤口渗出的血珠里,蛛网状黑纹正缓慢蔓延,这是昨夜吞噬黑衣人灵力留下的印记。他解下染血的及冠礼红绸系在碑前,绸缎暗纹里藏着的南宫家徽记在风中舒展——那是母亲嫁妆上的青鸾图腾。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林寒已换上杂役的粗麻短打。太虚珠在识海中投射出虚影:三百年前雨夜,垂死的太虚真人将玉珠封入嫡孙眉心。那个婴孩襁褓上,绣着与南宫家徽极其相似的青鸾衔珠图。
山风卷着灰烬掠过坟茔,几片未烧尽的纸钱粘在少年染血的靴面。其中半张残页上,赫然是紫霄宗禁术“噬魂转生诀“的片段,落款日期正是太虚真人陨落后第三年。林寒将残页塞入怀中,转身时踩碎了黑衣人遗留的玄铁面具,内侧云雷纹印与玄溟长老的袖口暗纹完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