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这么激动干嘛？

“下次再和别人约定，一定要精确到具体时间，这也太坑人了”

睡醒以后吃过一个煮红薯当早饭的李平安，早早的赶到了大队部门口，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站了二十分钟，也没有看到老支书那老帮菜的影子。

又一个十分钟过后，在李平安即将不耐烦时，远处这才出现了老支书推着架子车慢悠悠赶过来的身影。

“不是，咱们是去公社接知青的，来回二十多里的山路，怎么着也要搞个毛驴吧？”

相比于等待的不耐烦，李平安更震惊于这趟出去接人的交通工具，瞪大眼睛看着那辆破旧的架子车，车轱辘都快散架了。

越看越觉得这架子车眼熟，直到看到车板上还残存着没擦干净的粪渣时，李平安这才认出来，这特么不是前几天拉粪用的那辆车吗？

刚拉完粪，简单擦一下就用来拉人？

“队里的驴都下地干活了，哪还有闲着的？”老支书拍了拍架子车，笑着说道：“这车结实着呢，去年还拉过五百斤粮食。”

李平安顿时黑了脸：“结不结实的事先不提，这车前几天不是还在拉粪吗？”

“哎呀，擦干净了擦干净了，这不是队里的车都派出去了嘛，凑活一下也能用...”王德贵讪笑着摆摆手，说着还用手在车板上抹了一把：

“你看，多干净，再说了，知青同志们来农村就是接受再教育的，坐什么车不重要，重要的是提高思想觉悟”

“......”

懒得跟他掰扯这个，反正这玩意自己既不会坐，也不会推，爱咋滴咋滴吧。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沿着山路朝着公社的方向走，路上还遇到周围其他大队前去公社迎接知青的队员，一起结伴而行。

在这穷的只有黄沙的山沟沟里，同属一个公社的几个生产队的情况都差不多，大哥不笑二哥，大部分都是派了一辆人力车前来迎接。

只有隔壁甜水生产队因为副业做的不错，队里有一个经营状况还算良好的小砖窑，对大队的经济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这才派了辆驴车来接人。

此时的农村虽说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搞副业的，但受到诸多限制和批判。

其他的不说，只要生产队搞了副业，集体荣誉就没了，整个生产队都会成为落后集体，明面上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甜水生产队的大队长兼任小砖窑厂长的张富贵，赶着那辆崭新的驴车，得意洋洋的行走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

时不时的还停下来等等后面的人，嘴上说着“大家伙儿一起走”，实则是为了显摆他那辆新做的驴车，以及壮实的毛驴。

“老张啊，你这驴车可真气派，不像拉货的啊”其他大队的干部们酸溜溜地奉承着。

头顶裹着白毛巾的张富贵，得意的捋了捋胡子：“有眼光啊，这都看得出来，额们甜水大队经常去县里采买物资，离县城那么远，总不能一直靠两条腿走着去吧？”

“额们大队开会决定，从集体收益里拨了笔款，买了头毛驴，做了辆车，专门用来拉村里人去县里使”

说着张富贵还特意拍了拍车板，发出“砰砰“的响声，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派。

不怪张富贵显摆，以前的甜水大队也跟其他兄弟单位一样穷的尿血，是人张富贵上位以后，顶着差点被送去劳改的压力把小砖窑给开了起来，这才让甜水大队的日子好过起来，人张富贵确实有炫耀的资本。

现在甜水大队的工分值全县最高，一个劳力记满十个工分，能挣四毛六，分值是向阳大队的五倍，虽说没了荣誉，但是落了实惠。

看着得意洋洋向着众人摆阔气的张富贵，众人全都是咬牙切齿的，心里一个劲的暗骂。

显摆什么显摆，有能耐搞个马车，搞个自行车啊，不就一个破驴车嘛，真特娘的能显摆。

心里骂归心里骂，不过面上倒没有表现出来，作为同一个公社最有钱的兄弟单位，说不定哪天就要求到人家身上，不但不能黑脸，面对人家装B时，还要堆着笑奉承几句。

跟在后面的李平安，瞅了眼在最前面显摆自己驴车的张富贵，又看了眼只顾闷着头推车的老支书王德贵。

心里感慨着同样都是村里的领导，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李平安出生的时候已经到了八十年代末，虽说没有经历过这一时期，但是在农村长大，对于这一时期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对于农村搞副业的事情，李平安记得上级是允许的，并且还持支持状态。

他们村在七十年代的公社时期还搞过水泥袋厂，一直经营到九十年代，这才跟着县里的水泥厂一起倒闭。

如今可能还处于思想不统一阶段，但农村发展副业的大方向是不会错的。

闲着也是闲着，没啥事做的李平安开始跟王德贵扯起了闲淡：“老支书，咱们大队怎么不学着甜水大队搞个副业，提高一下社员的收入呢？”

“额...那个平安啊，这事可不敢乱说，搞副业是要挨领导批评的，甜水大队那小砖窑兔子尾巴长不了”王德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道。

李平安撇撇嘴：“可人家现在工分值是咱们的五倍呢。”

“那是他们不要脸！”王德贵突然激动起来：“为了几个臭钱，连集体荣誉都不要了！”

“这么激动干嘛”

“我激动什么”

这么一声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王德贵冲着扭头看向他们的人笑了笑，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平安啊，你虽然有学问但你还年轻，你不懂这搞副业可是要担风险的，指不定哪天上面就统一了意见，要开始收拾人了”

李平安不以为然：“可人家社员现在顿顿能吃上白面馍馍，咱们还啃着红薯呢。“

“你！”王德贵气得胡子直翘：“你这是资本主义思想！要不得！”

眼见王德贵没办法沟通，李平安懒得继续跟他掰扯这个，低着头不再言语，只顾闷头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