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宝玉遭重击致残，宝钗对珹心转敬

电光石火间，那群兵卒如被火星溅着的火药堆，霎时炸开一股悍戾煞气。

他们双手如铁箍般攥紧寒刃，刀锋映着森森冷芒，伴着声声如狼嗥般的暴喝，竟似饿虎扑食般朝着贾珹蜂拥而上！

他们中先是忽地掠出两道黑影，手中大刀挟着凌厉风声，直取贾珹下盘要害。

然则贾珹面色如古井无波，眼见刀锋将至，竟只轻抬莲步。

那动作看似慢条斯理，暗处却似藏着千钧气劲。

但闻“哐当“两声金石相击的脆响，两柄寒刃竟似被无形巨手攫住，脱手飞出丈余，铿然坠地！

未及众人惊呼，贾珹右足已如蛟龙摆尾，裹挟着雷霆之势横扫而出，快得教人目不暇接。

那两名兵卒尚未惊觉，身形已如断翅孤雁般骤然腾空，狼狈地划过半空，直直坠入围观人群之中！

顿时，人群中惊呼四起，如惊鸟扑棱棱四散，霎时乱作一团！

妇孺推搡间珠钗委地，孩童啼哭声混着衣袂翻飞之响。

余下三名兵卒见状，非但未露怯色，反被激得双目赤红，如被血色浸透一般。

三人手中寒刃狂舞，刀光像骤雨倾盆，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杀网，似要将贾珹吞没在银芒寒涛之中。

贾珹却岿然不动，唇畔勾起一抹讥诮弧度。

在三柄利刃将将触及衣袂的刹那，他身形微动，拳风快得教人目眩神迷。

拳影过处，唯余残影绰约，恍若千手观音幻化万千。

霎时，三名兵卒如遭霹雳贯顶，身形不受控地倒飞而出，竟生生掠过数丈青石，直至撞上街边朱漆廊柱方止。

三人瘫软在地，手中寒刃“当啷“坠地，震得青砖缝隙里的尘埃簌簌而落。

最后，迸出数声凄厉惨呼，直破云霄。

须臾间，那几人便如断线木偶般重重砸地，扬起漫天黄尘。

待得尘埃稍定，见地上蜷着数团兵影，浑身抽搐着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竟是再难起身分毫。

贾珹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眉头微皱，仿佛沾了甚么腌臜物什。

他忽地瞥向薛蟠，唇角轻勾，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薛蟠何等机灵，见状登时心领神会，眼底泛起猩红快意。

他肥硕身躯竟如灵猫般窜出，靴底带风直扑向那瘫软的贾宝玉，竟是毫不避讳地跨坐其上。

见他蒲扇般的手掌高高扬起，掌风劈头盖脸砸下，口中犹自恨声骂道：

“好个贾宝玉！方才不是张狂得很么？！”

“竟敢驱使那起子走狗欺我！现在便教你晓得厉害！“

他肥指如钩，专往那人下三路招呼，面上狰狞似修罗现世，“你不是最爱拈花惹草么？我便断了你这根祸根！”

“且看往后哪个标致姑娘还肯多瞧你一眼！“

贾宝玉此刻喉间再难挤出半声呻吟，唯余一双眼睛浸满绝望。

如溺水之人望向浮木般，凄惶地投向贾蓉与冯紫英所在。

然则那两人早化作惊弓之鸟，仓皇间已退至廊柱阴影里，锦袍下摆沾了尘灰亦浑然不觉，倒似两尊泥塑木雕的看客。

原是这等纨绔子弟平日里称兄道弟，真遇着刀光剑影，便如露水遇朝阳，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薛蟠见状，眸中猩红更甚，拳脚如暴雨，竟是越打越癫狂，每一下都没有留力。

“贾宝玉！方才那几拳是替我自己讨债！“

他额角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混着狠戾喷薄而出，“你竟敢辱我老大，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接下去就是为我老大打的！“

说话间，靴底重重碾过贾宝玉腰腹，听得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今日便教你晓得，这神京城里谁才是真阎罗！莫说那些莺莺燕燕，便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你这条狗命！“

拳脚疯狂砸在血肉之躯上，贾宝玉面上早分不清是泪是血，整个人蜷作虾米状，连呻吟都成了破碎的气音。

薛蟠却犹不解恨，一把揪住他散乱的发髻迫其仰面：

“哑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会道么！“

“服是不服？嗯？~“

那尾音拖得老长。

于十里长街之上。

贾宝玉之哀号与薛蟠之怒叱交织，回响不绝，字字如冰刃穿心，令闻者心寒而魄散。

此番光景，悉数落入薛宝钗秋水盈盈之眸，其眼神中掠过一抹讶异之色。

宝钗发现，贾珹虽背负神京城中头号纨绔之名。

然今日所见，其张狂不羁、肆意而为，尤能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援其兄薛蟠于水火。

此番作为，着实令她对这位贾府庶出之子刮目相待，心生另眼相看之意。

宝玉乃荣国府之嫡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更有诸多长辈羽翼庇护，非等闲之辈所能轻易触怒。

然贾珹全然不顾此等背景，竟肆无忌惮地与对面三位权贵公子哥针锋相对，此景此情，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试问，贾珹果真无所畏惧？未曾虑及后患重重？

此刻，薛宝钗心扉微启，对贾珹生出几分由衷的敬意。

那是一种潜藏于少女心湖深处，难以名状的对男子刚毅之气的折服。

即便是如薛宝钗这般事事以权衡利弊为先的女子，亦不由自主地为之动容，目光凝滞。

贾珹行事，果敢决绝，毫无拖沓之态。

试想神京城中，诸公子哥儿，能具此等性情者，实属凤毛麟角。

宝钗虽早有预见，贾宝玉等人的挑衅必将触动贾珹之怒弦，却未曾料到贾珹竟连丝毫言语交锋之意也无，径自出手，干脆利落，全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震撼人心。

她心中暗自喟叹：

“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第一纨绔，行事风格，别具一格！”

待薛宝钗神思归拢，抬眼一望，只见兄长薛蟠正对贾宝玉那不可名状之处施以重击，且力度愈增，愈显狠厉。

她不由自主地掩口惊呼，双眸圆睁，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宝钗心中忧虑如潮，思绪飘回前日之景，那时贾珹与薛蟠等人与仇都尉独子仇峰对峙，场面剑拔弩张。

幸得薛蟠只是受贾珹指使，方能侥幸脱身，未受责难。

然则，此番此景，还能脱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