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璃在前,拿着一把柴刀,逢山开路,一路劈开挡道的荆棘杂草。
顾言跟在后面,什么都不用干,也没有背着东西,还是跟不上红璃的脚步。
顾言本来想把自己的清军号衣扔了,但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已是四月份,傍晚的山间还是寒气逼人,顾言冻的直打哆嗦,只能把号衣裹在外面,心里暗骂自己穿越前怎么没穿件外套。
红璃扭头看到顾言的囧样,嗤笑一声,“你这人,看着身材高大,怎么身体却如此之虚,还没入夜,就冷的全身像筛糠。”
“你能不能走快点,速度太慢。”红璃看看前方,催道:“前方两里处有一处山坳,我们在那歇息过夜。”
又走了半个时辰,尽管红璃已经很照顾顾言,一路故意放慢脚步,但是等到了山坳,顾言还是累的瘫倒在地上。
段红璃放下包裹,对顾言说道,“你先休息片刻后,就去旁边捡些枯枝,不要走远,免得迷路,我去打点野味。”
说完便把柴刀扔在顾言脚边,自己提着大弓钻入林中。
顾言瘫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才慢慢恢复过来,揉了揉酸痛的双腿,慢慢站起,捡起柴刀,便去周边捡拾柴火。
开始还想用柴刀砍些树枝下来,但是这把刀既钝又滑,费力砍了半天,却发现那些枝丫自己完全砍不动,费了好大功夫,砍的手腕酸软,也才勉强砍下一根。
“见鬼,这刀在那丫头手里,砍树枝很轻松啊,为什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按照顾言的速度,到天亮也砍不了多少树枝,他只能熄了这个念头,开始寻找落在地上的枯枝。
半响之后,好不容易收集好一小捆枯枝,顾言揉着酸痛的腰肢,站直身体,四周一看,却一下傻了眼。
自己只顾低头寻找树枝,没有看路,现在迷路了!
四周的树木在他的眼里都长得一模一样,脚下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
顾言心跳如鼓,冷汗直冒,脚下一空。
“啊!”
整个人滑进了一个陡坡,一路滚下去,最后“扑通“一声摔进一条浅溪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完了完了,”顾言挣扎着爬出溪水,躺在地上,又冷又饿,身体已经不能动弹。
难道自己才穿越过来,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林中吗?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让你捡点枯枝,你却把自己摔进溪里,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准备一夜都躺在这里?”
这声音对于现在的顾言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他一个大男人,却泪眼婆娑地抬头,看见段红璃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轻笑。
红璃甩下一根藤条,顾言低着头,羞愧地抓住藤条,被红璃轻松拽了上去。
才发现营地离自己只有几百米,刚才自己为什么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
路上红璃顺手砍了一大捆柴火,看她轻松的样子,顾言的男子汉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击。
回到营地,地上扔着几只锦鸡,红璃也懒得使唤顾言,索性自己一个人动手,熟练的点起篝火,几下褪去锦鸡羽毛,用木棍穿好,架在火上便开始烧烤。
待烤的差不多,她拿出青盐,抹在烤鸡上,递了一只给顾言。
坐在篝火旁边,顾言一边把湿漉漉的衣服架起烤干,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鸡肉。
顾言现在终于确定了自己是废材这个事实,之前自己的判断没错,如果没有段红璃,他在山里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在离开山区之前,一定要紧紧抱住面前这个长腿妹子的大腿。
顾言吃完最后一口烤鸡,满足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篝火的热度驱散了山间的寒意,让他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火光映照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段红璃身旁那把铁弓吸引。
这把弓通体乌黑,弓臂上缠绕着精致的金丝纹路,两端包着鎏金铜饰,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顾言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分明是上位者才能拥有的宝弓,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村中少女手里?
顾言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段姑娘,我可以看看这把弓吗?”
红璃正用树枝拨弄着火堆,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看吧,小心别被弄坏了。”
这丫头有点小气,看一眼怎么可能把弓看坏了。
顾言伸手去拿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抓起弓身时,还是被那沉甸甸的分量惊到了。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闪到腰,连忙用双手才将铁弓抱到身前。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红璃说的是,不要把自己弄伤了。。。
弓身入手冰凉,弓臂上方缠绕着一圈黑绳,下面隐约露出些刻痕,他拿近细看,竟然是满文!
顾言的导师是明清史专家,他当时为了进入导师的门下,还花时间学过满语,满文难学,但是对于顾言这种学霸来说,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半年后,他就能流利的说满语,阅读满文档案了。
看见这把弓身上居然刻着满文,他好奇心大起,“我可以拆开绳子看看吗。”
“你认识这些字?”红璃拨弄火堆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顾言点头,略带得意地回道:“略懂略懂!”
慢慢拆开黑绳,露出里面字迹,露出一串文字“ᠮᡝᡵᡤᡝᠨᡩᠠᡳᠴᡳᠩ”
“墨尔根戴青,意思是聪明的统帅者。”顾言轻声念道,带着疑惑问红璃,“这应该是满洲贵人的弓,你怎么得手的。”
红璃骄傲的抬起头,说道,“这把弓是李晋王赐给我爹的!”
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当年在衡阳城下,我爹作为先锋,亲手斩杀了鞑子王爷尼堪,战后,晋王便把从尼堪身上缴获的弓赏赐给他。”
她伸手指向那些满文刻字,“这把弓刻着满文,你说这些字的意思是墨尔根戴青,聪明统治者,那就应该就是尼堪自吹自擂,所以我爹特意用黑绳把这些满文字遮住。”
顾言听得肃然起敬。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山村少女,竟是将门之后。
“我们家世代都是大明武勋,我爹跟了李晋王,一路从云南打到广西、湖南,最后在广东新会,因为国姓爷的船队失期不至,大军败给了尚可喜,我爹负责断后,受了重伤,才不得不回家休养。”
火光下,顾言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了神采,“我是家中独女,从小便跟着父亲学武,我也没有像村子那些娇滴滴的女娃裹足。”
他不屑的说道,“那些女娃子,裹了足什么都不能做,连出门都要人扶。”
她举起拳头晃了晃,得意地笑道,“而我就不一样了,一杆长枪在手,三五个壮汉都近不了身!”
“我父亲去世后,村中恶霸见我一人,想来欺负我霸占我家田产,我一怒之下杀了他,想想也没有牵挂,便索性一个人出来找李晋王投军。”
顾言不禁咂舌,难怪第一次见到这丫头,就觉得她有杀气,果然自己没有猜错,她是杀过人的,所以才敢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闯荡。
“我试试这把弓?”好奇心驱使下,顾言跃跃欲试。
红璃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顾言深吸一口气,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大喝一声:“开!”
铁弓纹丝不动。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试了两次,弓弦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弓很重的,要两三个壮汉才拉得开,”红璃接过弓,“而且要带扳指,不然容易被弓弦割伤手指。”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木质扳指戴上,轻轻一拉,铁弓便被拉成满月。
可红璃却微微皱眉,慢慢松开弓弦,又反复拉了几次,每次都能轻松拉满。
“奇怪?”红璃低声嘟囔了一句。
顾言好奇问道,“怎么了?”
“我力气好像变大了,”红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以前这弓我可以拉满,但是很费劲,最多射几箭手臂就酸得不行。”她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可现在,我觉得我能一口气射几十箭出去。”
顾言听的咋舌不已,这丫头本来就够厉害了,现在力气又变大?
“会不会是今天被雷劈到的缘故,所以力气变大了?”他试探着问道,
“可能吧,”红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一亮:“你也和我一起被雷劈的,你试试力气有没有变大?”
顾言闻言,立刻试着去搬旁边的一块石头。结果憋得脸红脖子粗,石头纹丝不动。
自己还是那只熟悉的弱鸡。
顾言抬头看天,欲哭无泪,这老天重女轻男,明明是一起被劈的,凭什么红璃就能力气变大,自己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