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海斋是这样的院子

山海斋三进院子,一进院走过天井是接待大厅,也是三个老东西发呆时间最久地方。装修如何?全凭个人喜好。是每个人的喜好。好在地方够大,可以随意发挥。大厅右侧是接待吧台,以后那是尔书的工位。大厅左侧,本来平整的地面上掏出一个圆形小坑,用三根木棍支起来一个篝火堆。任性,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当地消防救援部门的饿防火检查的。

圆形小坑外圈围着三个沙发:藤编的摇摇椅是老康的。老东西白衫黑鞋手把紫砂小茶壶,滋溜滋溜里边的可乐,坐在上面摇啊摇摇啊摇,某次坐下来准备开摇的时候用力过猛,直接翻了过去。四脚朝天,可乐洒了一身,真是暴殄天物。

老康每次用紫砂壶喝可乐的时候孟极都会说:“暴殄天物”。

“谁说紫砂壶一定得喝茶水?大茶缸子喝茶,溜进嘴里的茶叶沫子‘啊tui’的一声吐出去,得‘tui’的有气势,得靠丹田之气,那茶水喝进去也别管是什么茶,喝着照样香。”

“我就爱用紫砂壶喝可乐怎么了?别人的紫砂壶有茶香我的紫砂壶有可乐香,世间独一无二!”

暗红色酸枝木配苏绣层叠玉兰织锦缎面靠背贵妃榻是孟极的。孟极每个阶段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淘回来的东西也都不一样。每次搬家她都是断舍离最彻底的一个,不喜欢了就不要。或者就放在搬离的地方。唯独这个贵妃榻,民国时候淘回来就一直跟着她。走到哪儿搬到哪儿。孟极喜欢站着喝咖啡,喝咖啡的时候绝不坐在贵妃榻上。嫌脏。可是却极其喜欢歪在上面吃薯片,咔哧咔哧还不停的掉渣子。这就不脏了。

那个米白色巨大的懒人沙发是我的。目前我最喜欢的事儿有两件:一是做陶,二是窝在我的沙发上。冬天,陷在沙发里边盖着厚厚的棉被琢磨着下一个我要捏个什么东西。脚边是暖烘烘的烤火,扔进火堆里几个地瓜几个栗子,吃不吃都行,哄的大厅里的味道都是暖融融的。

“巴巴,你能不能把你那床破棉被换了,你看看其他人都用什么?羊绒!山羊绒毯子!轻薄又保暖,赶紧把你那东北大花被面的八斤重大棉被扔了吧,你又不怕冷你弄那么重的棉被干吗?”孟极每次都用眼角看着我的八斤大棉被。

“又软又宣”。

“又软又宣?那你盖着老康多好!他也又软又宣。”

“不行,太油腻”。

懒人沙发已经换过了好几茬,唯独我的八斤大棉被无可替代。

大厅里还有其他竹椅,随意搬动。夏天几乎都挪动到天井里,住客们天南海北的闲聊。冬天的时候给他们装上人造毛皮的软垫靠背,离着篝火一定距离围成小圈,还是天南海北的闲聊。

天井东厢是老康的厨房。中厨西厨都有。老康本来要搭一个土灶“现在的煤气烧菜,都没有烟火味儿,烟火味儿你们懂吗?还得是土灶烧柴火做出来的菜才好吃。”

“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你都能在后院砌一个烧陶的土窑,我就要一个土灶还是小小的怎么不行?”

“因为我是老板。”我在我买的地上盖的院子,所以我想要土窑就可以。唉!都是千年的老家伙,看在老康对店里贡献颇多的份上,我在土窑边边给他让出一块地,砌起来一个小小的土灶。

天井西厢是公用的茶水间。

茶,有。身处安徽,茶叶有的是。每年明前我都会去茶厂收茶,黄山毛峰,六安瓜片,太平猴魁,祁门红茶。

咖啡,有。牙买加、哥伦比亚、巴西、苏门答腊……哪里的都有。云南产的咖啡豆近几年开始流行,小年轻的住客来都自己做特调。

酒,也有。毕竟老康的造诣在那儿摆着,美食配美酒。东北来的住客,喜欢喝白酒和啤酒。啤酒要冰镇的对瓶吹。喝完酒喜欢唱歌,唱歌能把自己唱的泪流满面。江浙来的小姑娘喜欢喝黄酒,甜甜糯糯,跟她们说话的腔调一样。南粤来的喜欢喝洋酒,就地取材加许多东西。老康种的用来调味的薄荷,大叶小叶都被薅个精光。点缀在红红绿绿的酒水上,确实赏心悦目。

进门两侧的门廊下,左侧是材料间,一整面墙的木架子,下边安置大包装瓷土、陶土,上边摆放的是上釉的成品,杯碗盘碟,还有许多人类叫不上名字的动物;一盒子一盒子的粘土冰箱贴,彩色的东西让人心情愉悦。许多住客离店时,都会选上几件,毕竟我不缺钱。

右侧是制作坊。除了我的陶轮,还有一个大大的桌子。桌子上随意摆放着各种玩泥巴要用的工具。门外挂着一块木雕牌子“只有巴巴”。我的制作坊,只有我能进,谁都不让。

二进和三进的院子是二层小楼。

我坚决要住二进院,老康和孟极极力反对。

“我们开的是什么?是客栈!是民宿!是酒店!是……”老康是不下去了,瞪着眼睛给了孟极一个“到你了”的眼色。

“是我们的心血……”孟极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是我们的心血!来的住客是什么?是上帝!是我们的上帝!我们要给上帝最好的服务!就好比我,我给上帝做他们想吃的任何东西!”老康越说越来劲儿。

“山海斋营业执照名字是谁的?”

“山海斋这一块地是谁的?”

“盖房子的钱是谁的?”

“老板是谁?”

我窝在懒人沙发上声音平静的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你的厨具是谁下单的?”

“你的土灶是谁砌的?”

老康不好收回瞪的老大的眼珠子,只能转移视角抬头望天。孟极还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行。”

“你的百把条港风波点裙子哪儿来的?”

“前二十年你玩儿滑板,那二十来个滑板哪儿来的?”

孟极拿眼缝扫着屁股下坐着的贵妃榻,手指轻轻的摩挲。

“哦!我忘了你有东西,你有这个贵妃榻!”

“那也是我当年花袁大头给你买的!”

“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所以谁是上帝?谁是你们的上帝?你们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们心里没点儿数吗?你们要说客人是女娲娘娘是玉皇大帝我都可以接受!整个洋玩意儿来我这装大尾巴狼!那不能够!”

“谁跟你掰扯上帝的事儿了?跑题了跑题了,咱不是在说二进院给客人住,咱们工作人员都去三进院的事儿吗?”老康收回望天的眼睛,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啊对哦,所以,我才是你们的上帝。我说住哪儿就住哪儿。”抠下一块指甲缝里的泥巴,弹飞出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们看看各自的房间都需要什么,下单去吧。”

谁说开客栈我就要委屈自己人让来来往往的过客高兴?阳光最暖视野最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地方得留给我自己!再者说了,这客栈,呵呵,来的是人多还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