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尴尬的相遇

面对张见诚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般的急速变脸，刘曼微张着嘴巴，有一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的思维也没有过多地停留在这件事情上，因为她还有一件更加关心的事情要叮嘱：

“上了大学之后，你要是能谈一个女朋友就好了，这样我和你爸就省了一半的心。”

刘曼慈爱地往儿子的碗里夹了一只鸡翅。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看向张见诚的目光比看向排骨玉米汤的热情更甚。

张见诚无声地笑了起来。

催婚好像是这一代父母的通病，明明上学的时候还对早恋严防死守，一旦子女年龄上来，就开始焦虑什么时候能找一个好对象。

刘曼和老张惊讶地看着张见诚。

张见诚欢快地笑了一会儿，逐渐发现自己的笑声出现在这个语境里似乎并不合适，轻咳了一声，顺口胡扯掩饰尴尬：

“妈你这话讲的有歧义啊，那我要是同时被两个女孩暗恋，你们不就一下子就省心了百分之百。”

“啊？”

刘曼先是一愣，继而转向老张开怀大笑：

“张卫民，听听，你儿子多会开玩笑啊。”

老张笑得几乎要把脸栽进黄鱼面里：

“幽默！”

夫妻俩都以为张见诚在讲笑话。

张见诚也呵呵地笑，餐桌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

父母的话讲完了，张见诚想讲的话还没有讲。

他想含蓄地提一提在大学里创业的事情，不过考虑到老张一点就炸的地雷性格，决定先迂回地向亲妈透透口风。

于是饭后，张见诚背着手踱步到厨房水槽边，乖巧地说道：

“妈，我帮你洗锅吧~”

刘曼转过头，看着从来就没做过几次家务的儿子有模有样地戴上了乳胶手套，表情又变得如开门时那样复杂：

“你今天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说吧，想要多少零用钱？”

张见诚积蕴的情绪再一次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开朗地笑了一下，语气亲昵：

“怎么能是要钱呢？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

“嗯？”

刘曼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安静了十几秒后，她很有技巧地询问道：

“那么你可以具体地讲一讲你‘送钱’的方式吗？”

张见诚犹豫了一下，招手示意亲妈附耳过来。

刘曼被这副装神弄鬼的架势勾起了好奇心，踮起脚尖侧耳倾听。

然后，她就听见张见诚附在她的耳边说：

“唵唎吽。”

“你讲什么东西？”

刘曼笑着拍了儿子一下，拍的他差点背过气。

张见诚这才不再作怪，压低声音说道：

“我准备在大学里创业了。”

“你……准备……在大学里……创业？”

刘曼喃喃重复着这几个拼凑起来令她如此陌生的词汇，表情微微迷茫，语调也略有提升。

张见诚急忙作势要捂她的嘴巴，朝客厅里对着电话指点江山的老张使了个眼色：

“别让我爸听见。”

“哦哦。”

刘曼点头表示会意。

然后，她摘下洗碗手套，用老张绝对能听清的超高音量对客厅大声说道：

“张卫民！别打电话了，你儿子说要在大学里创业！”

“什么？！”

老张在一瞬间挂掉电话回过头，食指向上推了推无框眼镜，镜面闪过一层锋利的白光。

张见诚无奈地单手抚额。

可怜的母子亲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

一张餐桌，张见诚坐在一边，老张和刘曼坐在另一边，灯光从上方打下来，仿佛审讯。

“你知道什么是创业吗？”

老张表情严肃，率先发起攻击。

张见诚哂笑，老张大概以为他是头脑一热乱作决定。

再怎么讲自己也是在国贸中心开过律师事务所的人，这高低有点瞧不起张主任了。

老张连连摇头，俗话说‘十个创业九个死’，他自己就是开公司的，怎么会不知道经营一个企业的困难。

看儿子一脸轻松的表情，显然就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难度，或者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不过这也正常，哪有年少不轻狂的。

“你准备做哪个行业？”

“什么行业啊……”

听到老张这句询问，张见诚不禁回想起重生小说中经典创业三件套，奶茶快递卖衣服，顿感幽默地笑了起来。

注意到父母又是一脸诡异的表情，张见诚这才收敛了笑容，轻咳了一声说：

“我个人现在是正在考虑当中。”

“……”

老张见惯了商场谈判和各种画大饼，一听这句话就明白是还没想好的意思了，本就严重不足的信心再度大打折扣，烦闷地双手抱胸。

这时候，刘曼接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创业的钱从哪里来？”

“压岁钱啊，还有考上大学后叔叔伯伯给的红包也蛮多的。”

张见诚轻松地双手一摊。

刘曼心里有数，大概等儿子把这些钱全部挥霍光之后，他就会收获经验教训了。

她点了点头，认真地强调道：

“你创业这件事情，我和你爸是不会给你资金支持的。”

说到一半，她不信任地看着老张：

“你不会偷摸给儿子塞钱吧？”

“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老张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神态肃然。

“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们要钱。”

张见诚撇撇嘴站起来：“你们心态放松一点，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回房间看漫画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张见诚轻快地跑回了卧室。

老张和刘曼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边，对视了一眼。

张见诚让他们放松，可作为父母，他们怎么可能放松？

儿子是从小就成熟独立，可也同样被他们保护的太好，并没有真的吃过什么苦头。

这样焦灼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夜间才稍有缓解。

刘曼冲了个澡，披着轻薄的真丝浴袍坐在床上，一边敷了个面膜，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姣好的容颜。

跟同龄人比起来，自己确实是年轻了一个档次不止。

心中不由自主就闪过儿子傍晚时的夸赞，刘曼转过身，巧笑嫣兮地用脚轻踢在大床另一侧看杂志的老张：

“你说，我年轻吗？”

“嗯？”

老张放下杂志，打量着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的发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起来。

几分钟后，趴在床上看漫画的张见诚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刘曼隐隐约约的呵斥：

“怎么，儿子都上大学了，才想要二胎？”

“你今晚去书房睡！”

张见诚摸了摸鼻子，放下《JOJO的奇妙冒险》第21卷，从抽屉里拿出降噪耳机，默默的戴好。

……

午夜时分，刘曼在宽阔的大床上慵懒地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地摸向旁边，却只摸到空荡荡的一片，不由得怒从心起：

“这死鬼，半夜还不回家，是鬼混到哪里去了？！”

睡意顿消，刘曼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查岗。

这时，她的指尖点开置顶通讯录，突然回想起睡前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反应过来老张是被自己撵到书房去了。

原来是我干的呀？

既然是我干的，那就没事了呀。

刘曼愉悦地笑了起来。

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一点窗帘，对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想着儿子创业的事情。

这件事让她一整晚都睡得很浅。

蹙眉思量了一会儿，刘曼轻轻叹了口气，披上外套走下床，来到卧室的保险柜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捆人民币。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给资金支持，可作为母亲，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坐视不管呢。

张见诚的行李箱就放在一楼客厅，刘曼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准备悄无声息地塞进那里。

计划是这样完美的。

可惜，刘曼抵达一楼的时候，冷不防地撞上了另外一具鬼鬼祟祟的人影，两个人都失足跌坐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哎哟，谁呀？”

“额，老张？”

射灯应声亮起，如利剑刺穿黑暗。

就这样，两位刚拌完嘴的夫妇，猝不及防地在客厅的行李箱前相遇了。

看着从对方手中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想起傍晚时分曾在这里发过的铮铮誓言，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斥着相似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