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青州旧矿场静得可怕。
燕七伏在一处废弃的矿洞口,目光紧锁下方空地。柳明澜独自站在月光下,锦衣泛着清冷的光,手中捧着那个装有青铜碎片的紫檀木匣。
“太安静了。“身旁的白梅低声道。她白衣融入月色,只有剑柄上的梅花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燕七点头。矿场四周埋伏着他们五人——影十三独自行动,慧觉和尚与小翠留在城里照顾受伤的孙大夫。按计划,一旦柳明澜发出信号,他们就立即出手。
“来了。“燕七突然压低声音。
矿场东侧的阴影里走出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佝偻老者,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正是“毒手药王“崔三。他身后跟着两个戴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步伐轻得像猫。
“柳公子果然守信。“崔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难听至极,“碎片带来了吗?“
柳明澜打开木匣,青铜碎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父亲呢?“
崔三阴森一笑,拍了拍手。两个鬼面人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从矿洞走出——正是柳老爷,嘴上塞着布团,脸上有淤青。
“爹!“柳明澜向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放了他,碎片给你。“
“不急。“崔三伸出枯瘦的手指,“先说说,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关于秘卷的。“
柳明澜握紧折扇:“只知道这碎片是钥匙,还需要'门'和特定血脉之人...想必就是你们抓我父亲的原因?“
崔三突然大笑,笑声如同夜枭:“蠢货!你父亲的血没用,有用的是你的!柳家直系血脉,南疆圣女的后裔...“
话音未落,柳明澜突然将折扇向空中一抛——信号!
燕七的刀与白梅的剑同时出鞘。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场中,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崔三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铃,轻轻一摇。柳老爷突然双眼翻白,浑身抽搐,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
“噬心蛊!“白梅急刹住脚步,“再动他就死!“
燕七的刀尖停在崔三咽喉前一寸,硬生生收住。两个鬼面人立刻将刀架在柳老爷脖子上。
“聪明。“崔三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现在,把碎片给我,然后自断经脉。否则...“他又摇了摇铜铃,柳老爷顿时惨叫出声,尽管嘴被堵住,那声音仍令人毛骨悚然。
柳明澜面如死灰,颤抖着递出木匣...
“叮“的一声脆响,一枚铜钱破空而来,精准击中崔三手腕。铜铃脱手飞出,被一道黑影凌空接住——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影十三如鬼魅般出现在场中。
几乎同时,一块飞石击中一名鬼面人的太阳穴,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慧觉和尚从矿坑上一跃而下,僧袍鼓荡如风帆:“阿弥陀佛,施主何必造此杀孽!“
场面瞬间大乱。燕七的刀光如匹练般卷向另一名鬼面人;白梅则剑走轻灵,直取崔三咽喉;影十三将铜铃捏得粉碎,柳老爷立刻停止了抽搐。
崔三见势不妙,突然从袖中撒出一把红色粉末。粉末遇风即燃,形成一道火墙阻隔众人,他趁机抓起木匣就往矿洞里逃。
“追!“燕七冲破火焰,衣袖已经着火也浑然不觉。
矿洞内漆黑一片,曲折如迷宫。众人追出一段,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崔三凄厉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崔三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支弩箭,木匣已经不翼而飞。黑暗中传来机关运转的“咔咔“声,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消失在矿洞深处。
“有人黄雀在后。“影十三蹲下检查尸体,“箭上有白鹭书院的标记。“
“白鹭书院?“柳明澜扶着虚弱的父亲,惊讶道,“那不是儒家圣地吗?怎会用这种暗箭伤人的手段?“
白梅从崔三怀中摸出一张染血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三日后,书院百年庆典“。
慧觉和尚双手合十:“看来我们得拜访一下这位儒家宗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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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七人站在白鹭书院宏伟的大门前。书院依山而建,白墙黑瓦,飞檐翘角,处处透着儒家的庄严与典雅。谁能想到,这样一座文风鼎盛的书院,竟会与血腥的秘卷之争有关?
柳老爷已被安全送回柳府,临行前拉着儿子的手再三叮嘱:“澜儿,柳家祖上确有南疆血脉,但具体渊源已不可考。若书院真有线索,务必小心...“
“诸位是来参加庆典的吧?“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迎上前,笑容可掬,“在下书院弟子周淳,请出示请柬。“
柳明澜取出从崔三身上找到的请柬递过去。周淳检查后侧身让路:“原来是青州柳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重重院落,众人被安排在客舍休息。庆典明日才开始,他们正好借机探查。
入夜后,七人在燕七房中密议。
“书院不对劲。“影十三的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我下午暗中查探,发现后山有机关痕迹,而且巡逻弟子步伐沉稳,分明是练家子。“
白梅点头:“儒家书院弟子习武不奇,但那些人的气息阴冷,与儒家浩然正气背道而驰。“
慧觉和尚摸着肚子:“更怪的是,贫僧去厨房讨斋饭时,发现他们准备的酒菜足够三百人用,但请柬名单上不过百人...“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燕七闪电般吹灭蜡烛,刀已出鞘。
一支箭从窗口射入,钉在柱子上,箭上绑着纸条。影十三如鬼影般掠出窗外,却只看到夜色中一片寂静。
展开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子时,藏书楼,独自来。知秘卷下落者。“
燕七与白梅对视一眼:“陷阱。“
“但必须去。“柳明澜握紧折扇,“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子夜时分,燕七独自来到藏书楼下。月光如水,将楼阁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故意弄出脚步声,手却紧握刀柄。
“燕大侠果然守信。“一个身影从书架后走出,竟是日间接待他们的周淳!只是此刻他脸上全无白日的温文尔雅,反而透着几分邪气。
“秘卷在哪里?“燕七直截了当。
周淳微笑:“别急。先告诉我,你们手中的青铜碎片有几块?“
燕七心中一凛——“有几块“意味着碎片不止一个!但他面不改色:“你先说你知道的。“
“爽快。“周淳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书院秘藏的《山河志》,记载了秘卷的来历。大晟开国前,南疆圣女将秘卷一分为三,分别由三族守护。柳家是圣女后裔,掌握'血钥';书院祖师是圣女弟子,保管'门径';第三族...“
他突然住口,脸色大变。一支弩箭穿透他的喉咙,鲜血喷在竹简上。周淳倒地抽搐,手指向藏书架后的暗门。
燕七迅速躲到柱子后。又是白鹭书院的弩箭!但这次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显然不止一个杀手。
暗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向下的阶梯。燕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发出事先约定的鸟叫声通知同伴,然后独自潜入地下。
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厅堂,四壁刻满儒家经典,中央却摆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是三个与柳家碎片形状吻合的凹槽!
“欢迎,燕大侠。“
厅堂突然亮如白昼。数十名持弩的书院弟子从暗处现身,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白鹭书院院长孟千秋!只是此刻他眼中全无儒者的仁和,只有赤裸裸的贪婪。
“孟院长这是何意?“燕七冷静地问,同时估算着突围的路线。
孟千秋大笑:“明人不说暗话。老夫苦寻秘卷三十年,今日终于等齐了三把钥匙——柳家血脉、青铜碎片,以及...“他拍了拍手,两名弟子押着被捆住的白梅和柳明澜走出来,“这位姑娘身上有第三族的信物!“
燕七这才注意到,白梅剑柄上的梅花纹竟与棺椁上的某个图案一模一样!
白梅冷笑:“老匹夫眼力不错。但我宁可毁了信物,也不会让你得逞!“
“由不得你。“孟千秋一挥手,弟子们拉开弩机,“燕大侠,做个交易如何?你们帮我打开秘卷,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厅堂顶部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砖石纷飞中,慧觉和尚庞大的身躯如陨石般砸下,当场砸翻三名弟子!
“阿弥陀佛!孟施主如此待客,实在有辱斯文!“
混乱中,影十三如鬼魅般出现在孟千秋身后,银针抵住老者咽喉:“让他们放下弩箭。“
孟千秋却狞笑起来:“晚了...血祭已经开始了...“
燕七突然感到地面震动。青铜棺椁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复杂的齿轮机关。更可怕的是,白梅和柳明澜手腕不知何时被割破,鲜血顺着凹槽流入机关!
“这是...儒家机关术!“慧觉和尚惊呼,“以血为引,以文为锁!“
整个地下厅堂开始崩塌,四壁的文字发出诡异的红光。燕七冲向白梅,却被突然升起的石柱挡住去路。影十三的银针已经刺入孟千秋后颈,老者却疯狂大笑:“一起死吧!秘卷是我的!“
千钧一发之际,白梅突然用染血的手指在剑柄梅花纹上重重一按,然后插入棺椁中央的孔洞。
“南疆圣女后裔白梅,以血启封!“
剑柄上的梅花纹与棺椁图案完美契合。机关运转声戛然而止,崩塌也突然停顿。棺椁中升起一个玉匣,上面刻着古老的南疆文字。
孟千秋挣脱影十三,疯狂地扑向玉匣:“我的!“
“砰“的一声,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众人愕然回头,只见藏书楼管事手持弩机站在暗处,冷冷道:“叛徒不配拥有秘卷。“
管事正要发射第二箭,突然身体一僵,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燕七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身后!
“抱歉,“燕七抽刀,“我讨厌偷袭的人。“
随着管事倒地,书院弟子们四散而逃。影十三检查玉匣:“只有半部秘卷...另外半部应该在第三族那里。“
白梅虚弱地坐在地上:“第三族...就是我的家族。我们世代守护秘卷的最后一部分。“
柳明澜惊讶地看着她:“所以你早就知道...“
“知道的不多。“白梅苦笑,“我只奉命寻找其他两部分,没想到会卷入这样的风波。“
慧觉和尚突然喊道:“快走!机关又要启动了!“
众人带着玉匣匆忙逃离。当他们冲出藏书楼时,整座建筑在身后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埃。
晨光中,七人站在书院外的山岗上,望着这片曾经的儒家圣地。
“接下来去哪?“小翠怯生生地问。
影十三的青铜面具转向南方:“南疆。秘卷指引的位置在那里,而且...“他看向白梅,“是时候揭开所有秘密了。“
白梅望着远方,剑柄上的梅花纹在朝阳下泛着血色的光。她的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已经看到了故乡的群山,和那里等待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