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丨他偷了你的人?

子衿想起溯国舅的警告,“朝堂群狼环伺,半步错便是万丈深渊......”,于是干脆利落翻身上马

“国窖新开了......”,东苍琅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喝!”

“是吗?翊衿~”,他突然扔出这个王城15年前禁忌的名字,果然看见那双桃花眼骤然紧缩

不等反应就策马狂奔,背后传来弓弦震响

咻!第一箭擦着马尾掠过

咻!第二箭射落他的玉冠

咻!第三箭精准扎进马屁股

“嘶——”骏马痛得人立而起,东苍琅狼狈抱住马脖子,却笑得像个偷到蜜的熊,“射得真准!要不要比试骑射?本相让你三箭!”

他就这么弃马步行,故意把铃铛晃得叮当响,子衿咬牙追上去,“东苍琅,你觉得戏弄我很开心?”

“哟?”东苍琅突然转身,看着她撞进自己胸口,“敢直呼本相名讳?”眉毛挑得能挂灯笼

“怎么?“子衿推开他,“要诛我九族?”

东苍琅忽然笑得像只狐狸,“当心脚下——”

“啊!”话音未落,子衿就被暗坑绊得一个踉跄,等她站稳时,发现这奸臣居然用脚尖把坑边的落叶拨回原位,动作仿佛在嘲笑,“常年在此打猎,留了几个坑”

(按常理该警惕了,可我们鹿环公偏要往火坑里跳)

“玩个游戏?”她突然拽住东苍琅的袖子往贡府走

贡府护卫长见到传说中的鹿环公和“活阎王”联袂而来,膝盖一软,连忙问匆匆赶来的徐耳,“先、先生...右相这是......?”

徐耳立刻救场,“授命检测兵器!”眼神疯狂暗示护卫长别多嘴,“朝政大事轮得到你过问?”

东苍琅偷瞄子衿搭在弓弦上的手,见识过她射箭的狠劲,连忙给徐耳使眼色:快想个法子让本相输得体面点!

徐耳,“......”(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玩铃铛的时候不是挺欢?)

东苍琅指尖划过一排弓脊,故意停在最华贵的那把雕花重弓上,子衿冷笑一声,直接抽走旁边朴素的猎弓,指节在弦上一弹

第一箭

东苍琅的箭擦着侍卫帽缨而过,金线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子衿几乎同时松弦,箭矢“哆”地钉进靶柱,离侍卫太阳穴仅半寸

第二箭

子衿的箭射穿东苍琅箭尾的翎羽,两箭串糖葫芦似的扎在靶。东苍琅挑眉看她时,发现她正用靴跟碾着弓身某处——该死

东苍琅突然甩弓,“弦脏了,鹿环公先请”

子衿掂了掂开始吱呀作响的弓,突然冲东苍琅嫣然一笑,这笑容让他后颈寒毛直竖

第三箭

桦木弓在她掌心爆裂的瞬间,木刺像毒蛇獠牙扎进皮肉,鲜血顺着雕花弓纹滴落,在黄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侍卫帽缨还在晃,箭尾白羽上沾着血珠,子衿把残弓往地上一掷,木屑混着血沫飞溅到东苍琅靴面

东苍琅箭都忘了射出,“你......”

子衿甩手,血溅在他衣襟上,“右相还剩一箭”,声音稳得像是手心里没插着三根木刺

东苍琅机械地拉弓随意放射出后,冲到子衿马前抓住她手腕

子衿猛地抽手,“开心了?”血手印拍在他玄甲上

她打马离去时,东苍琅还盯着掌心沾的血。徐耳战战兢兢递帕子,“相爷,要追...”

东苍琅突然笑出声,他眼底烧着两簇野火,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扬——那是一种饿狼发现活兔、赌徒摸到王牌时才有的亢奋。一把揪住徐耳前襟,“你看见没有?”他指着远处烟尘里子衿的背影,声音都在发抖,“她明知弓要断还敢拉满弦!”

......

恒帝正与青釧老爷把盏闲谈,金樽映着烛光在御案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众人注意到财政大臣的席位空着——直到第三巡酒过,殿外金铃轻响

子衿裙摆金线仿佛在众人眼底开屏,左手缠着的雪白药布在玄色袖口间格外扎眼,落座后食指漫不经心地卷着耳坠红宝石,坠子在她指尖转出妖冶的光

东苍琅酒盏悬在半空,琥珀光里映出她低领口若隐若现的雪色,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子衿突然抬眼,舌尖慢悠悠舔过杯沿,冲他勾起一抹带着酒渍的笑,转脸面向恒帝时,眼中媚色瞬间敛成恭敬,变脸比翻奏折还快

恒帝饶有兴趣地问,“子衿手上的伤...”

子衿曲膝时领口纹丝不动,“被野猫挠的”,眼风扫过东苍琅,“特别凶的那种”

子衿起身时金铃轻颤,走出三步忽然回头。殿外暮色为她镀上金边,这一笑比方才所有媚态都致命——因为真切得近乎温柔

侍女小跑着才能跟上主子步伐,沿途金铃声响起,那道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除非上朝,不然,子衿的着装永远与满朝朱紫格格不入——那件深绯色外邦长裙领口开得极低,金线绣的翎从锁骨一路蜿蜒到腰际。哪个女子穿成这样?朝班府的口水试图将她淹死,老学究们盯着她领口骂“有辱斯文”,可偏偏她站得笔直,脖颈扬起的弧度像天鹅,硬是让那呼之欲出的“乾坤“成了仅供远观的贡品

......

子衿勒马于府前停驻,却瞥见东苍琅正斜倚在她府前的石狮上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诡谲,她轻抚石狮鬃毛——这是她第一次允许外人踏入领地而不设防

东苍琅指尖敲击石狮眼睛,“手上的伤如何了?”

子衿漫不经心甩缰绳,“酒喝足了只想回去休息”,金铃在她腰间轻晃,仿佛在嘲笑他的明知故问

东苍琅突然逼近,却在距离她三寸处停住。她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抚上他的后颈——指尖顺着脊椎凹陷处下滑,像在丈量该从哪节骨头下刀

东苍琅微微倾身,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以为她要吻他,脚步不自觉地向前

子衿的吐息擦过他耳垂,“不送”

侍女手中的灯笼“啪“地落地,她甚至没回头,只是懒洋洋抬手做了个斩杀的手势,侍卫的刀光比月光更冷,“下次再送这等货色来,你就去陪她”

东苍琅眸色一暗,却笑了,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珍宝的真伪,“小心臭名昭著”

“想要让人守规矩,制造恐怖气氛比金钱来得有用”

“会恐惧只是底层人的生存法则”

子衿歪头,“噢?那你这样的......上层人,生存法则是什么?”

东苍琅突然抓住她受伤的手腕,“王室面前当狗,王室背后称王”

“看出来了”,鹿环公猛地抽手,府门轰然关闭

......

御书房内,恒帝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窗外,状似随意,“朕怎么看子衿和东苍琅不太正常?”

临漾立即躬身,额头渗出细汗,“臣这就派人去查”

恒帝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你亲自去”,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待临漾退下后,恒帝踱步至窗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当然知道《国律》明令禁止官员私交。但若是子衿能和东苍琅走到一起...

轻哼一声,那些老顽固的唠叨算什么?不过这事得他们自己争气才行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不成...也无所谓。横竖东苍琅这个人,用着顺手

......

东苍琅第三次递了拜帖,在鹿环公府前厅来回踱步,侍女奉上的第三盏茶都凉透了,他指尖不耐地敲着青瓷盏沿

“大人稍安勿躁”,侍女福了福身,“我家主子正在...”

“本相等得起”,他打断道,却已起身往庭院深处走去

侍女欲拦又止,毕竟这是鹿环公的命令——他若要进来,不用拦着

西墙角新立的“禁园“木牌歪斜挂着,像是匆忙插上的

东苍琅眯眼打量这片禁地,靴尖试探性跨过界石,园内青草如茵,几乎漫过膝盖,他不得不提起官袍下摆小心前行

“沙——”窗台传来衣料摩挲声,子衿支着下巴看了半晌,红衣映着青砖,像雪地里一簇火

“找到鹿环公了吗?”她指尖转着支箭,“没找到就再找找?”

东苍琅转身时踩塌一丛蒲公英,白絮纷飞里望见窗边人,阳光给她镀了层金边,连冷笑都生动三分

殿门突然洞开,十架弩机寒光凛凛,他袖中短剑如银蛇出洞,“叮叮当当”格开箭雨时还不忘贫嘴

“这就是鹿环公的待客——嘶!”

最后一箭精准钉入左腰,箭尾白羽轻颤

“你不是厉害吗?”子衿从窗台跃下,声音发紧,“怎么没躲开?”

东苍琅单膝跪地,干脆利落掰断箭尾,“本相长眼但箭头不长眼”,血很快洇透玄色官服,他倒吸着凉气补充,“不过能得你亲手赐箭...”

子衿别过脸去扶他进殿,“进来”

殿内药香氤氲,东苍琅大剌剌坐在床沿褪去上衣时,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子衿药箱里翻拣,织金地毯上跪姿端正,像被猎人按住了后颈的狐狸,明明该挣扎,却莫名乖顺

“别动”,她声音比平日低三分

绷带绕过东苍琅腰腹,指节不经意擦过他腹肌沟壑,那触感让她喉头发紧,急忙用剪药纱的动作掩饰失态

东苍琅垂眸就能看见她发顶金簪微晃,往日倨傲的颈线此刻低垂出驯服的弧度,他故意绷紧腹肌,满意地看着她包扎的指尖一抖

“疼?”子衿抬头瞪他,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底,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摩挲着他腰侧的旧伤

绷带突然勒紧,东苍琅闷哼一声,子衿借着系结的动作俯身,吐息拂过他渗血的伤口,“右相倒是很会苦肉计”

“为何一直躲我?”

“你说呢?”

他突然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眉心,“那对羊脂玉镯...可是我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

子衿手下一重,系带勒进伤口。东苍琅疼得龇牙咧嘴,却看清她红透的耳尖——比箭伤值当多了

她忽然发现,这个传闻中阴鸷的权臣,眉骨到鼻梁的线条竟如刀削般俊挺,若年轻十岁,怕是个能惹得满城闺秀掷果的少年郎

“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东苍琅慢条斯理系着衣带,玄色锦缎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你挡了本相的财路”,这话庸俗得像是市井商贾,偏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的财路?”子衿突然俯身,指尖划过他腰间玉带钩,“这天下的财宝都是我的...”红唇几乎贴上他耳廓,“只在于我想不想赚”

(殿外的侍卫闻声便自觉撤了)

东苍琅突然擒住她手腕,“这么自信?”

“都说你是个奸臣...”子衿抽出手,故意用戒指在他掌心划了道红痕,“连弑兄的事都做得出来,呵,没这点自信,你又如何能拿到假画像?”

东苍琅瞳孔骤缩,低笑出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是忠是奸...不过是为各自利益,但三弟那箭,是真为了感情”

子衿嗤笑一声,“他偷了你的人?”

“他杀了我母亲”

团扇突然停在半空,子衿的声音罕见地软了三分,“...抱歉”

这个从不低头的女人,此刻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两弯小月亮

东苍琅突然觉得,比起她平日张扬的模样,这副强装镇定的神态更让人...想欺负

子衿指尖一转,东苍琅腰间那柄镶着蓝宝石的匕首已在她手中泛着寒光。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刀刃映出她微微上挑的眼尾

“你手里的东西”,东苍琅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是连陛下都不敢碰的”,他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住她,“上面沾了多少王公贵族的血,多得我都记不清了”

子衿嗤笑一声,匕首在她指间翻飞如蝶,“但我这儿没你想要的东西”,她抬眸,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你可以走了”

东苍琅忽然勾起唇角,那笑容让子衿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有?”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子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后退两步,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墨,多看一秒都会让人沉溺其中

“赌你不会杀了我”,东苍琅转身走向门口,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送左公的乐师是个才子,希望左公喜欢”

就在他指尖触到门框的刹那,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回头看,寒光乍现的瞬间,子衿手拿匕首已直刺向他的右眼,刀尖在距他瞳孔寸许处骤然停住

可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啧”,子衿手腕一翻,匕首钉入他耳侧的门板

木屑纷飞中,两人呼吸交错。子衿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饱满的额头,棱角分明的下颌,本该是个端方君子的好皮相,偏生被那双含煞带笑的眼睛破了功,活像尊镀了金的修罗像

“可惜了这张脸”,子衿的指尖抚过他的眉眼,“长在个奸臣头上”

东苍琅用鼻尖蹭过她虎口,“左公方才...手抖了?”

“你输了”,东苍琅靠在她撑门的手臂间,气息拂过她鼻尖

子衿突然拽住他的衣领,“是你输了”,话音未落,她的唇已经狠狠撞了上去

药箱翻倒的声响被粗重的喘息盖过,绷带散落一地,沾着新鲜的血迹——他腰间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中又渗出血来,在子衿雪白的腰背上拖出几道艳丽的红痕

她腰间的衣带在混乱中缠错了方向,金线绣翎歪斜地搭在腰侧

事后,东苍琅支着身子看她穿衣,腰间的伤火辣辣地疼,他却笑得餍足,目光追着她系衣带的动作,那双手方才还死死抓着床褥,现在却故作镇定地打着结

“子衿”

这声轻唤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怔住了,没有尊称,没有戏谑,干净得像是剥去了所有伪装

她系腰带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等东苍琅沐浴回来,榻上被褥早已换新,什么都没留下

他盯着空荡荡的床榻出神——这些年身边从不缺各色女子,有娇媚放荡的,有温婉可人的,也有故作清高的,却从没有哪个,能让他带着伤也要逞凶,事后又盯着她留下的痕迹发呆

窗外传来更鼓声,东苍琅这才惊觉自己竟对着个空榻子坐了半天,腰间的伤疼得厉害,他随手扯了块布按住

“呵...”,他摩挲着刀柄,“怎会...”

(她怎会不来求我?)

(我又怎会...动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