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血月倒计时

林小墨的后槽牙咬得发疼,掌心的铜镜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她盯着周天明手里流转血光的黑色晶体,喉结动了动——那晶体表面的纹路分明是地脉走向的扭曲翻版,分明是用来引动血月之力的增幅器。

若现在硬抢,晶体里攒了二十年的阴煞之气怕是要当场炸成血雾,把整座剧院连带着地下祭坛掀上天。

“退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脚尖却故意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像是慌乱中没踩稳。

余光瞥见陈长歌的影子在黑雾里晃了晃——那抹藏青官服正以极缓的弧度往左侧挪,刀鞘上的铜扣擦过砖墙,细不可闻的刮擦声混在鼎中黑雾的翻涌里。

周天明的笑声像锈了的风箱,他举起晶体的手青筋暴起,那些血月纹路正顺着他的手腕往血管里钻:“怕了?

晚了。“晶体插入祭坛中央的瞬间,黑雾“轰“地炸开,腐尸味裹着腥甜直冲鼻腔,林小墨的驱邪铃被震得几乎要从腰间飞出去。

她看见祭坛四壁的血咒突然活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无数条蚯蚓,顺着砖缝往鼎边爬。

“血月当空,生气为祭——“周天明的瞳孔开始泛灰,眼白里爬满血丝,“你们这些驱邪的,镇妖的,当年怎么对沈家的?

现在就怎么还给这世道!“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裂成两重,一重是他自己的阴鸷,另一重像生锈的铁钉刮过铜锣,“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林小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装作踉跄着后退,眼角却扫过祭坛边缘——那些被刮去镇妖纹的地方,隐约还能看见未被完全磨平的古篆。

是商周时期的断脉符,专门用来截断邪术引动的地脉。

只要能触到那些刻痕,用驱邪铃的震波冲散符里的怨气,说不定能......

“阿姐!“

小灵的声音像片碎玻璃扎进耳膜。

林小墨抬头,看见那团半透明的影子正浮在周天明头顶,原本扎着羊角辫的脑袋此刻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嘴里发出尖锐的啸叫——那是厉鬼才能发出的破魂音,可小灵不过是个死了三年的普通冤魂,此刻她的身体正在变淡,像被人拿橡皮擦慢慢抹掉。

周天明的念诵声顿了顿,烦躁地挥了挥手:“哪里来的野鬼——“

机会!

林小墨脚尖点地,驱邪铃在腰间炸响成一串急音。

她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射向祭坛边缘,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古篆,可一道无形的墙“砰“地撞在她胸口。

剧痛顺着肋骨窜上喉头,她撞在青铜鼎上,鼎身的“镇妖“残字刮破了她的衣袖,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蠢货。“周天明扯了扯嘴角,灰瞳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沈家的祭坛,能是你们这些外姓驱邪师随便碰的?“他重新举起晶体,黑雾里突然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抓向林小墨的脚踝。

“小心!“陈长歌的声音像块冷铁砸过来。

林小墨抬头,正看见他的刀光在黑雾里划出银线——不是砍向周天明,而是挑向祭坛侧面的青铜支架。

火星溅起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他的用意:祭坛的支撑结构被破坏,仪式台一旦倾斜,血咒的运行轨迹就会乱。

周天明的脸色变了,他慌忙要去扶祭坛,可那些青灰手还缠着林小墨的腿。

她咬着牙抽出腰间的符纸,火折“刺啦“一声擦燃,符纸腾起幽蓝火焰,烧得那些手发出尖啸缩回黑雾里。

“陈长歌!“她抹了把嘴角的血,驱邪铃在掌心攥得发烫,“左边第三根支柱!“

陈长歌的刀背在砖墙上一磕,借力跃起。

林小墨看见他的影子掠过黑雾,腰间的行刑匕首在火折子光里闪了闪——那是只有刑部暗审司首席刽子手才有的淬毒匕首,平时从不离身。

周天明终于慌了,他试图念诵更快的咒语,可小灵的尖啸还在继续,她的身体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林小墨突然觉得眼眶发涩,她摸出怀里最后一张镇魂符,指尖沾了自己的血,快速画了道引魂咒——

“叮——“

驱邪铃的脆响混着金属破空声。

林小墨转头,正看见陈长歌的匕首擦着周天明的耳际飞过,“当“地扎进祭坛左侧的支柱。

青铜与石砖碰撞的闷响里,她听见细微的“咔嚓“声——是支柱裂开的预兆。

陈长歌的匕首扎进支柱的刹那,青铜与石砖的摩擦声里迸出几点火星。

林小墨看见祭坛边缘的青铜纹饰突然扭曲,原本翻涌的黑雾像被抽走了半口气,扩散速度慢了三分——这是她和陈长歌配合百次才养出的默契,他总知道她要的不是致命一击,而是给驱邪术争取转圜的缝隙。

“找死!“周天明的嘶吼混着某种非人的尖啸。

他脖颈上的血管凸起如青蛇,原本攥着晶体的手突然松开,五指成爪按在祭坛上。

黑雾里传来骨骼挤压的声响,七道泛着紫斑的影子从雾中挤出来——那些怪物没有具体形态,却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凝着半滴血泪。

林小墨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退到陈长歌身侧,短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是怨煞凝形,专吞活人气!“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怪物已张着血盆大口扑来,腥臭的涎水溅在她脚边的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几个黑洞。

陈长歌的刀光比怪物更快。

他侧身避开左首怪物的利爪,刀背重重磕在右首怪物的“眼窝“上——那是怨气最凝实的地方。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下去。

林小墨盯着那团消散的黑雾,突然注意到怪物崩解时,周天明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瞳孔一缩:“这些东西连他的怨气都在抽!“

“引它们互撞!“她反手甩出三张火符,幽蓝火焰裹着驱邪咒烧向左侧怪物。

火符触及怪物的瞬间,那东西突然转向,张牙舞爪扑向右侧同类。

林小墨趁机拽住小灵的手腕——小灵的身体已经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砖墙,可她仍咬着牙,用仅剩的怨气在怪物间拉出淡青色的丝线。

“阿姐,它们怕我的哭腔!“小灵的声音细若游丝,可那些被丝线缠住的怪物果然开始互相撕咬。

林小墨的眼眶发烫,她扯下颈间的银锁——那是墨家祖上传下的镇魂器,“拿着!“银锁触到小灵掌心的刹那,幽灵的身体重新凝实几分,丝线也变得更粗了。

陈长歌的刀在黑雾里划出银弧。

他扫倒第三只怪物时,余光瞥见林小墨正往祭坛方向挪。

她的动作很轻,可他知道她在找什么——祭坛底部那道半隐半现的断脉符刻痕。

他旋身避开怪物的突袭,刀背敲在林小墨脚边的青砖上,发出两声轻响:“左三,有松动。“

林小墨心领神会。

她假意被怪物逼退,踉跄着撞向祭坛左侧。

指尖触到断脉符的瞬间,驱邪铃在掌心炸响,震波顺着刻痕往四周扩散。

周天明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的灰瞳里闪过惊恐——那些原本顺着他血管攀爬的血月纹路,竟开始倒着往晶体里缩。

“你以为自己是谁?“周天明猛地转身,脸上的肌肉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他的手死死扣住晶体,指节发白如骨。

林小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晶体表面的血纹突然炸开,像泼在宣纸上的朱砂般蔓延。

“退!“陈长歌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

他拽住林小墨的手腕往门外冲,可爆炸的气浪还是追上了他们。

林小墨被撞得撞上墙壁,后脑勺磕在砖缝里,眼前发黑。

她听见周天明的笑声混着晶体碎裂声,看见黑雾像活物般涌来,却在触到她和陈长歌的瞬间被某种力量弹开——是陈长歌腰间的行刑匕首,此刻正悬浮在两人中间,刀刃上流转着暗紫色的光。

“走!“陈长歌的手掌按在她后心,推着她往剧院后门跑。

身后传来屋顶坍塌的轰鸣,碎砖砸在他背上,可他的脚步始终稳得像山。

林小墨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余光瞥见小灵的身影在黑雾里一闪——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那个扎羊角辫的幽灵。

等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巷子时,晨雾已经漫了上来。

林小墨靠着墙滑坐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满手是血。

陈长歌蹲在她面前,扯下外袍给她包扎伤口,动作轻得不像那个挥刀斩妖的刽子手。

“周天明的话...“林小墨扯了扯他的衣袖,“替死鬼...什么意思?“

陈长歌的手指顿了顿。

他望向巷口那片被血月染得发红的晨雾,声音低得像叹息:“二十年前血月夜,沈家灭门那晚,有个女婴被抱走了。“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小墨颈间的银锁,“你这锁上的纹路,和沈家祠堂的镇灵碑一模一样。“

林小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抓住陈长歌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极快:“所以周天明说我是替死鬼...是说真正的沈家遗孤,其实是我?“

陈长歌没有回答。他站起身,伸手拉她:“去仓库。“

废弃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合上。

林小墨望着陈长歌点燃的煤油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她摸出怀里皱巴巴的镇魂符——那是小灵最后碰过的东西,符纸上还留着若有若无的怨气。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林小墨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想起周天明爆炸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疯狂,还有一丝...解脱。

“陈长歌。“她轻声说,“周天明引动血月,真的只是为了替沈家复仇吗?“

陈长歌正在检查她的伤口的手顿了顿。

他望向仓库角落那堆蒙着灰的木箱,箱盖上隐约能看见“沈家商行“四个字。

“等天亮。“他说,“有些事,该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