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碾碎浪花的声音像是巨兽在磨牙,永夜玫瑰号撞破迷雾的刹那,瞭望台上的青铜铃突然淌出血来。伊莱莎·星烬舔掉溅到唇边的血珠,尝到了二十年前的铁锈味。
“大小姐又在偷喝朗姆酒?“凯倒挂在主桅横桁上,三把刀鞘的流苏垂下来扫过伊莱莎的鼻尖。这个永远醉醺醺的武士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映出她脖子上跳动的星芒纹身,“还是说...你的恶魔在叫饿?“
伊莱莎反手甩出火焰长鞭,凯却像条海蛇般滑到桅杆另一侧。燃烧的鞭梢扫过青铜铃,那些凝固的血痂突然活过来,化作上百只血色蝙蝠扑向东南方的海平线。
“圣焰教团的侦察术。“机械师莉迪亚从轮机舱探出头,她的机械义眼正在超频旋转,“三海里外有五艘铁甲舰,等等...海底还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话音未落,整艘船突然被抛向空中。伊莱莎抓住缆绳的瞬间,看到月光下的海面隆起黑色山脉——那不是海浪,而是某种覆盖着藤壶的巨型生物在翻身。永夜玫瑰号的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尾炮台直接被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是飞翔荷兰人号!“莉迪亚的尖叫混在金属扭曲的哀鸣中,“它们从死亡三角区出来了!“
伊莱莎颈间的星芒纹身突然爆发出蓝光。当她跃上舰桥时,正看到幽灵船腐朽的船首像刺破浓雾。数以千计的藤壶雨点般砸在甲板上,两个正在收帆的水手瞬间变成嘶吼的珊瑚怪物——他们的眼球在钙化物下疯狂转动,手指却已经和弯刀长成一体。
“凯!带人清理下层甲板!“伊莱莎的火焰在掌心凝聚成长矛,“莉迪亚,我要你三十秒内启动那个禁忌装置!“
“可是星髓引擎还没完成冷却...“
“现在!“
当机械师消失在升降梯口时,伊莱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腐朽的柚木甲板在来人脚下绽开冰花,缠绕着海藻的军靴每一步都踏着丧钟的节奏。诺亚船长从浓雾中显出身形,帝国海军制服上的金穗早已褪色,但左胸口袋露出的怀表链还在滴落沥青般的液体。
“小伊莱莎。“诺亚被章鱼腕足取代的右臂举起燧发枪,枪口镶嵌的正是时之锚碎片,“你父亲欠的债,该还了。“
火焰长矛与诅咒子弹相撞的瞬间,整片海域的时间出现断层。伊莱莎清晰地看到弹道上浮动着无数亡灵的面孔,那些都是二十年前死在星烬家族祭坛上的冤魂。她的火焰突然扭曲成星环形态,在千分之一秒内构筑出十二层古希腊火盾。
“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诺亚的章鱼触须插入甲板,整艘幽灵船开始分泌荧光黏液,“圣焰教团在利用你,就像他们利用所有星烬血脉...“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圣焰教团的铁甲舰突然从迷雾中现身,燃烧的荆棘十字架船首像喷出岩浆炮。伊莱莎在热浪中翻滚时,瞥见教团旗舰甲板上的黄金日晷——那是本该存放在星烬家族秘库的圣物!
“大小姐!看水下!“凯的嘶吼从底舱传来。
被血色染红的海面下,数万具缠着锁链的尸骸正组成某种巨型法阵。伊莱莎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尸体颈间都挂着星芒吊坠——全部是星烬家族旁系成员!
诺亚突然发出非人的咆哮。他扯开军装露出胸腔,本该是心脏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冰晶聚魂棺,棺内漂浮的正是伊莱莎父亲的火炬徽戒。幽灵船所有炮门自动开启,但射出的不是炮弹,而是密密麻麻的人鱼胚胎。
“原来你才是祭品...“伊莱莎终于明白时之锚碎片为何在共鸣。她的火焰不受控制地涌向天空,在月轮中勾勒出山羊头骨图腾,“莉迪亚!就是现在!“
永夜玫瑰号的装甲板轰然开裂,露出藏在龙骨处的星髓引擎。七个燃烧的罗盘从机械舱弹射升空,在桅杆顶端组成但丁地狱的浮雕。当第一道星光照在浮雕上时,所有正在坠落的诅咒炮弹都静止了。
“星烬家族秘术·第七重奏!“
伊莱莎的银发瞬间变成燃烧的蓝色,她影子里的羊角恶魔终于完全显形。时空在这一刻被撕成两半,圣焰教团的旗舰突然出现在荷兰人号的炮口正前方,而永夜玫瑰号已经出现在三海里外的暴风眼里。
但胜利的代价正在显现。伊莱莎跪倒在开始结晶化的甲板上,看到自己左手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黄泉果实形成的骷髅义肢。凯的三把刀同时出鞘钉住她四周的空间,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武士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
“大小姐,你的时间...“
“足够我们逃到黑潮港。“伊莱莎扯下正在渗血的船长帽,露出右眼下方浮现的历史正文刻痕,“在教团激活全部人鱼卵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红发领域的那位大人。“
莉迪亚抱着过载冒烟的星髓罗盘爬上来,机械义眼显示着刚破译的密文:“船长的恶魔在说...戴维·琼斯的葬海正在吞噬红发领域,香克斯的右手变成了珊瑚礁。“
暴风雨更猛烈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诺亚船长胸口的聚魂棺裂开一道细缝,冰晶里封存的火炬徽戒突然指向东北方——那里是沉没玛丽乔亚的方向,海神罗盘的第一个碎片正随着世界政府的残骸缓缓上浮。
而圣焰教团的舰队残骸中,枢机主教玛尔杜克从血肉熔炉里爬出。他手中握着伊莱莎被击落的银发,发丝在圣火中扭曲成海神三叉戟的形状。
“很好。“玛尔杜克将三叉戟刺入自己的左眼,“星烬的血脉果然能打开原初之海,告诉黑潮港的棋子,该让永夜玫瑰号的叛徒们见识真正的潮汐了。“
此刻在三千海里下的戴维·琼斯葬海,被铁链锁在蒸汽朋克教堂里的白胡子缓缓抬头。他空洞的眼窝里游动着发光水母,但当星髓引擎的波动传来时,这个曾经的海上皇帝突然震碎了半个城市的玻璃。
“古拉啦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永夜玫瑰号冲破暴风的瞬间,伊莱莎的影子恶魔突然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所有船员都听到了那声来自深渊的叹息,唯有凯注意到恶魔的指尖残留着罗杰的刀痕。
---
**黑潮港的青铜闸门在午夜时分开始渗血**。这是潮汐发电站过载的征兆,但满身刺青的码头工人更愿意相信,二十年前被浇筑在混凝土里的海猴子正在苏醒。
伊莱莎压了压船长帽的宽檐,人造鲸鱼油脂制成的防风镜片上倒映着港口的畸形轮廓。十二座哥特式起重机正在往飞空艇吊装棺材形状的货柜,而戴着乌贼面罩的孩童们追逐着从泄压阀喷出的彩虹色蒸汽。
“大小姐最好别看下水道。“凯用缠着绷带的左手转动六分仪,那些绷带正在渗出珊瑚特有的粉红色,“上周有个考古学家盯着看太久,现在他的眼球在港务长的鱼缸里吐泡泡呢。“
莉迪亚的机械臂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她的发条义眼显示着惊人数据:“港口的潮汐能转换率超过700%,这足够驱动十艘飞翔荷兰人号!除非...“机械师突然僵住,“他们在抽取戴维·琼斯葬海的能量!“
警报声就在这时撕裂夜空。三十六个蒸汽喇叭同时喷出带着鱿鱼墨汁味的浓烟,在空中组成绞刑架图案——这是黑旗联盟的最高通缉令。伊莱莎看到自己的画像正在浓烟中扭曲,脖颈处的星芒纹身被特意加粗成恶魔之角。
“看来教团的走狗比我们早到一步。“凯拔出“火“字刀,刀刃上跳动的却是幽蓝霸气,“老规矩,我断后,你们去...“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打断。两百米外的潮汐发电站穹顶轰然炸裂,飞出的是三百具缠着海藻的青铜棺。更恐怖的是棺材里发出的声音——那是在玛丽乔亚沉没时失踪的世界贵族歌谣,此刻却被唱得像是亡灵船的水手号子。
伊莱莎的黄泉义肢突然不受控制地插入地面。骷髅指缝间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戴维·琼斯葬海特有的荧光绿海水。她右眼的历史正文刻痕开始灼烧,在视网膜上投射出三段式密码——正是星髓引擎的启动编码。
“这不是追兵。“伊莱莎的火焰长鞭缠住正在坠落的机械残骸,“棺材阵是红发领域的求救信号!“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最近的青铜棺突然弹开。里面滚出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尊香克斯的等身冰雕。红发男人的右臂保持着施展霸气的姿势,但整条手臂已经变成发光珊瑚,掌心的格里芬剑柄上插着圣焰教团的荆棘十字架。
莉迪亚的机械臂终于完成重启,发条义眼疯狂旋转:“冰雕内部有生物电信号!这是...这是活体封印!“
黑旗联盟的快艇在这时包围码头。领头船首像是个机械修女,她手中的火焰喷射器突然喷出液态月光。伊莱莎刚要闪避,却发现这是教团的陷阱——月光里裹着数以万计的星烬家族发丝,正与她的黄泉义肢产生共鸣!
“以黑潮港第七公约之名!“机械修女的声音带着留声机特有的杂音,“逮捕这个私通戴维·琼斯的...“
凯的“林“字刀掀起翡翠屏障,却首次被击穿。穿透屏障的并非实体弹药,而是段被加密过的记忆脉冲——伊莱莎看到二十年前的诺亚船长正在圣焰教堂签署协议,他胸口镶嵌的冰晶聚魂棺里,关着的竟是少年时期的香克斯!
“大小姐!“凯用身体挡住第二波记忆脉冲,后背瞬间长出珊瑚尖刺,“带红发右手去螺旋钟楼!那里有...“
三把蒸汽动力鱼叉突然贯穿他的右腿。莉迪亚尖叫着启动应急协议,机械臂弹出冒着火花的电锯。但最致命的攻击来自水下——六条机械章鱼触须缠住伊莱莎的脚踝,触须末端弹出的正是时之锚碎片的仿制品!
“审判时间到!“机械修女的面部装甲弹开,露出玛尔杜克枢机主教的脸,“星烬小姐是否知道,你父亲当年献祭的第三个孩子...“
伊莱莎的火焰突然变成惨白色。她脖颈的星芒纹身裂开缝隙,羊角影魔直接具象化在现实维度。所有机械章鱼触须同时爆裂,但港口的十二座起重机突然转向,吊着的棺材货柜在空中组成海神三叉戟的形状。
“就是现在!“影魔的声音像是生锈的船锚在摩擦,“用星髓引擎吃下红发右臂!“
当伊莱莎的骷髅左手刺入香克斯冰雕的瞬间,整个黑潮港的蒸汽管道集体过载。八千个压力阀同时喷发的白雾中,永夜玫瑰号竟从港口的排污管冲了出来!甲板上的星髓引擎正在吞噬红发右臂的珊瑚,炮台自动转向瞄准潮汐发电站的核心。
“全弹发射!“伊莱莎眼里的历史正文变成血色,“第七重奏·改!“
被幽蓝霸气包裹的炮弹击碎发电站外墙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地狱——五百具星烬家族成员的尸体被制成生物电池,他们的神经束连接着正在抽搐的巨型海猴子。更恐怖的是海猴子额头的烙印,那是伊莱莎婴儿时期的手掌印!
玛尔杜克的笑声在爆炸声中格外刺耳:“现在明白了吗?你才是最好的...“
永夜玫瑰号的船帆突然被金色霸气点燃。凯拖着珊瑚化的右腿跃上舰桥,三把刀组成的三角封印强行中断了玛尔杜克的宣言。港口开始坍塌,伊莱莎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潮汐发电站地底的秘密——某个戴着草帽的冰封身影正在世界政府的废墟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