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梦后的邀约

晨光透过斑驳的玻璃洒进教室,粉笔灰在光束里起舞。

我攥着冰凉的不锈钢水杯,看着前排陆念佳扎着高马尾的背影——她正对着镜子补口红,粉饼盒反射的光刺得我眯起眼,那模样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下课铃骤响,喧闹声如潮水漫过教室。我鬼使神差地拽过厚重的窗帘将自己裹住,粗糙的布料摩挲着脸颊,黑暗中独属于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清晰,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突然,窗外传来的欢笑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连翻书的窸窣声都消失殆尽。

我不安的扒开窗帘缝隙,原本坐满同学的教室空无一人,日光灯滋滋闪烁着明灭,黑板上的数学公式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的符咒。

教室后门吱呀开启,驼背老头佝偻的身影笼罩在手中昏黄的灯笼光晕里,他每走一步,木质地板就渗出灰白色的沙子。

“有人吗——”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泡,在死寂的教室里荡出层层回音。

“有......有人!”我的声音卡在喉咙。

老头恍若未闻,枯槁的手指搭上门框准备锁门,恐惧如潮水将我淹没。我猛地掀开窗帘冲向门口,金属门把手烫得几乎灼伤掌心。

闭眼冲出教室的瞬间,身后传来灯笼炸裂的声响,黏腻的烛泪溅在脚踝,化作密密麻麻的细小沙粒。

我居然穿过了那个老头,这合理吗?但是来不及多想,逃命要紧。

我跌跌撞撞地在楼梯间狂奔,每一层转角都重复着相同的消防栓与安全出口标识。当第三次撞见掉了漆的“B1”标识牌时,我咬牙转身逆向奔跑。

楼梯间突然倾斜旋转,等我站稳时,眼前竟出现一条爬满青苔的青石小径,月光穿过槐树枯枝,在石板上投下交错的鬼爪般的阴影。

我咬着牙跌跌撞撞穿过小径,校门口梧桐树下,同学们正排着队嬉笑玩闹。我脚步虚浮地挤到队伍末尾,大口喘着气,强撑着平复狂跳的心,等着登上大巴。

当我攥着书包带跨上车门,后颈瞬间泛起一阵寒意,方才前面还嬉笑的同学瞬间消失,只剩空荡座椅。

我惊愕转头,蓝白校服的同学们正排队登上另一辆大巴,阳光下,而他们队伍末端,我竟看见自己的身影。

腐臭的气息裹着海风灌进鼻腔。我死死攥住冰凉的扶手,前排座椅突然出现数十个脖颈断裂的脑袋歪在肩膀上,空洞的眼窝齐齐对准我。

车轮毫无征兆地转动,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倒转,窗外的景色化作扭曲的虚影,整条公路都在沥青下翻涌着灰白色的沙子。

我拼命拍打车窗,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身后传来陆念佳的声音:“小孟,你那天不该来”。

那次不是在做梦吗?我没去啊,她在说什么,这梦怎么还带续集的!刚刚就感觉不对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声音不再甜美,而是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身后的声音像被剪刀骤然剪断的丝线,最后一个字落地戛然而止。

“大不了一起死吧!”

我下意识摸口袋里那枚平安锁,它此刻正发烫,表面浮现出与冰棒棍上相似的纹路。我突然想起冰棒棍上的提示。

我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沫蔓延口腔,染血的手指如笔,在玻璃上飞速勾勒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随着符咒发出微光,鬼怪发出凄厉惨叫,车身剧烈晃动。

我赌对了,我能感觉到那些怨灵的恐惧——它们贪婪吸食阴气却不敢承受玉石俱焚的代价。

平安锁在掌心发烫,符文与血迹同时迸发刺目金光。

车顶铁皮如活物般扭曲变形,鬼怪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当符咒光芒达到顶点时,我被一股巨力狠狠抛出车外,后背重重砸进沙堆。

咸涩的沙粒灌进喉咙,我在眩晕中抬头,看见大巴车化作一团黑雾,无数惨白的手臂从雾中伸出,正准备抓向那枚还在发光的平安锁。

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沙地里猛地一扑,先一步抢回平安锁。

看着黑雾彻底消失,我死死攥住平安锁起身,指腹触到锁面凸起的纹路——是熟悉的月牙形状刻痕。

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纹路流淌,瞬间将整把锁染成暗红。

周围的沙子突然开始剧烈翻涌,灰白色的沙雾腾空而起,等雾气散尽时,咸腥的海风已扑面而来,远处海浪正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

“小孟?”甜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猛地转身,陆念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她歪着头露出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发梢还沾着几粒细碎的沙子,“你在这做什么?陪我去买点吃的吧!”

我下意识跟着她往前走,原以为会去海边常见的便利店,可她却径直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你来过吗?怎么知道这里有小巷?”我问陆念佳。

她指尖顿了顿,垂眸把碎发别到耳后:“要出来玩,肯定要做攻略啦,没吃的怎么行。”

我还没回,她便拉我拐进另一个巷子,我关注到墙上有张快脱落的寻人启事,随风落下,似乎照片上有熟悉的眉眼,而启事下方新增的一行手写的小字:“望好心人提供线索,孙女遇害,凶手仍在逍遥法外”。

“小佳,这我好像见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拽着继续往前走。

“我想买点菜回家煮。”她垂眸盯着地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爸妈又吵架了,估计今晚又没人管我吃饭。”

看着她单薄的肩膀,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怪不得来菜市场...

我便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我陪你买。”

潮湿的青苔铺满石板路,腐肉与海产品混合的腥气扑面而来,菜市场的招牌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就在我确认摊位方向的刹那,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寒意,像是有人贴着皮肤呼出一口气。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可回头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陆念佳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指着前方的猪肉摊兴奋道:“我买点肉回家包饺子吧!随便周末露营烧烤的食材也一起买了!还有一会去超市买...”

她的声音清脆欢快,可我却注意到她说话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石板上,转眼就被青苔吞噬。

刚走到猪肉摊前,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注意到对面豆腐摊前,白发凌乱的老奶奶歪着脖子,下颌几乎要戳进装豆腐的木盆里。

她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突然抓起块豆腐高举过头顶,凄厉的喊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的乖孙女啊!是被人害死的!”

话音未落,她摸出个褐色药瓶仰头猛灌,瓶口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腾起白烟。

摊主吓得打翻秤砣,哐当声响中,老奶奶直挺挺栽倒在地,浑浊的眼球却死死盯着我身后——陆念佳正攥着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

“小佳……”我话没说完就被她拽着疾走,帆布鞋碾过老奶奶打翻的药瓶,浓稠的液体在鞋底拉出黏腻的丝。

“不买了?”我气喘吁吁,她却头也不回:“嗯,太晦气了。”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得像条随时要噬人的蛇。

“那老奶奶真可怜……”我刚开口,陆念佳突然转身,笑得渗人:“孟晞晞,有些事你不该管。”她发梢沾着的沙子簌簌掉落,在地面聚成小小的坟包形状。

返程大巴钻进漆黑的隧道时,我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隧道壁的反光里,一个佝偻身影正贴着山壁疾走——是那个本该死去的老奶奶!她的白发在风中狂舞,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豆腐。

“哈哈,原来不是农药啊……”我的调侃卡在喉咙里。

阴冷的气息突然包裹住后颈,老奶奶沙哑的声音混着腐臭味钻进耳朵:“求求你……救救我孙女……”

“小孟,清醒一下!班主任说让我们收拾一下,接我们班的车快来了!”同桌卢窈宁用力掀开裹着我的窗帘,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某棵歪斜的树干上,似乎挂着张寻人启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预想中带着血渍的平安锁并不存在。

“你最近怎么动不动就睡觉?”同桌卢窈宁递来颗橘子糖,包装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看你一直皱着眉头,吃颗糖缓缓。”

“好”,我机械地剥开糖纸,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冲不散胸腔里沉甸甸的压抑。

“小孟,你这苦瓜脸都能腌咸菜了!”卢窈宁“啪”地把糖纸拍在桌上,腕间铃铛震出一串脆响,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得像只欢脱的小松鼠,她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比了个框:“快,给生活比个耶!”

见我毫无反应又道:“同桌啊!小学就爱写文章,初中就当小作家很不容易的,但是也你不能不睡觉啊!”,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脸,“现在的你不爱笑,你不会被调包了吧!”

我被逗得呛了下,橘子糖差点卡在喉咙里。

她手忙脚乱递来矿泉水,笑得前仰后合:“哦哟不行了…你现在这个表情,像极了我家那只便秘三天的猫。”

“卢窈宁!我想起来了那个寻人启事是啥了!是林小棠!”我涨红着脸去拍她的手,却被她灵活躲开。

“啥林小棠?我咋没听懂。”卢窈宁瞪圆眼睛,指尖还捏着半截没写完的数学卷子。

我喉结动了动,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没事没事。”

手掌落在她发顶时微微发抖,就像此刻窗外刺目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却驱不散心底翻涌的寒意。

我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从荒诞梦境中醒来,还是正坠入更深的迷局。

余光正巧瞥见化好妆的陆念佳在臭美自拍,粉色滤镜把她的笑脸映得格外明媚。

上车后同学们的谈笑声混着车载广播的音乐声,在密闭车厢里此起彼伏。

大巴车在海边停下时,潮湿的海风卷着细沙扑来。我望着远处翻涌的浪,恍惚想起梦境大巴车里那些脖颈断裂的脑袋,正从浪花里浮浮沉沉。

陆念佳蹦跳着跑向沙滩,在她身后蜿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像极了梦境小巷里堆成坟包。

我盯着陆念佳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这时她突然喊我:“写小说别再熬夜啦!露营烧烤、明早戏园子探险,不准再爽约。”

她说完便侧过头看海,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角扬起的弧度和记忆里一样的笑容。

这样温柔的陆念佳,怎么会和那些阴森的画面扯上关系?“小佳……”我突然开口,声音却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她又侧回身问:“怎么啦?”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我又将到嘴边的质问咽下去,只说:“我一定会去。

或许真的是我病了,病得连朝夕相处的好友都要无端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