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问到自己,裴万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闷声道:“弟子这几日只是淬炼神念,还未开始修行功法……”
说到这里,他声音转低,颇为小心的看向学师,生怕对方认为自己修行进益太慢,因此而训诫。
却不想李晚卿面上依旧是微笑,反而还点头赞许道:“嗯,不骄不躁,没有急于求成,反而能沉下心来打磨自身,不错,很是不错!”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其他几人,自嘲道:“说好是每月初一做考校,可你们刚上山来几日,还不知是否习惯,故此今日多嘴问几句。”
众人忙道不敢。
然后就见李晚卿脸上笑容一收,转而告诫道:“为师考校修行进益,乃是要看你们修炼是否踏实、刻苦,而非是让你等一味求快。”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等可知何谓筑基?扎实根基,方为筑基,切忌本末倒置。”
众人闻言,均点头称是。
几人之中大多都还在淬炼神念,不曾修炼心法运行周天,今日见学师问话,又有了姜鹿鸣做对比,内心本还有些忐忑,直到听了这一番话语,才纷纷安下心来。
李晚卿又转头看向顾松青:“松青,你又有何收获?”
顾松青面色坦然,朗声道:“弟子倒是能够勉强运转心法,也能够摄取灵炁,可运行周天之时却依旧把控不足,还需淬炼神念,自觉再有旬日便可臻至圆满了。”
“嗯,你也是不错的。”
李晚卿满意点头,又转向另一人。
直到将前面八人一一问遍。
除姜鹿鸣外,其余几人进益虽有快有慢,但都尚在淬炼神念,还未开始修炼心法。
“苏墨,你过了怀远的考校,神念当是早已臻至精纯的了,不知修炼了哪几门功法,引炁行周天之时可有碰到疑难之处?”
李晚卿最后看向苏墨。
“回学师,弟子只修炼了《青木内息功》,云笈阁引导修行的法门实在是好,弟子很是受用,不曾有疑难之处。”
李晚卿闻言失笑:“云笈阁的手段确实不错,据传早些时候,山上传法还需要师父亲自传念入弟子识海之中,助其观想内景、引领运行周天,如今倒是省了好大一番功夫。”
他感慨了一番,又问:“为师交由你五门功法,你只修炼了一门,想来是有所打算的了?”
苏墨点头:“初入修行,贵精不贵多,若每样都只沾点皮毛,定然样样稀松,弟子打算先将一门功法练至小成,对修炼有了自己的感悟体会,然后再去参详其他功法,也能互相有个映照。”
李晚卿听了不住点头,面上神情满是欣慰:“可谓极好,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见解,倒是大大出乎了为师的预料。”
说到这里,他话锋却又是一转:“不过功法小成可并非易事,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亦或是更久都有,你们也莫要以为入了我苍松院便是前途坦荡,今日不妨直言——
“便拿去年来说,我院中新晋弟子有五人,其中至今未能筑基者两人,前几日已然调去翠竹院了,还有两人筑基之后入了内门云阙院,能拜入法脉做真传的仅有一人而已。”
苍松院弟子即便一年内筑基,也仅是多了选择法脉的机会,但拜师亦是要通过考校的,并非一定就能够成为真传弟子。
而且山中各法脉里的高修也非人人都愿收徒,有时候没能遇到机缘,就只能先记名,然后入云阙院学法,等什么时候有道爷愿意收徒了,再去拜师。
这些道理几人自然都明白,可直到今日听学师提及才知晓,去年五人之中能成真传者竟只有一人,一时不由心里沉甸甸的,莫名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修行进益有快慢之别,功法成就亦有高低之分。
虽然说只要功法入门便可自行引炁行周天,若勤加修炼亦非不能在一年之内筑基。
可若止步于此,而达不到大成乃至小成成就的话,恐怕也就难以通过各法脉考校成为真传弟子了。
“好了,我不过是有感而发,你们也无需气馁。”
许是见气氛稍显沉闷,李晚卿宽慰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苏墨:“你放眼于小成之境,倒也无错,不过也莫要失了当下,早日将功法修行入门才是紧要,对此你有几分把握呀?”
苏墨挠了挠头,对于学师问话,他可不敢有所隐瞒:“回学师,弟子前几日就已将《青木内息功》修炼入门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对面两束目光灼灼望来。
是姜鹿鸣。
这小孩似乎对有人修行进益比他快感到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至于其他七人,反倒对苏墨的修炼速度没有太大感触。
习惯了。
“哦,已经入门了,那想来也——”
李晚卿语气依旧是温和,可话刚出口一半,才突然发觉不对。
“你入门了?还是前几日?”
这位始终温和的掌院脸上终于展现出了惊诧之色。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墨,只见对方气血充盈,相较起五日之前,整个人身量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苏墨的这些改变李晚卿自然早已看出,可修真无时间,对他而言,三日五日和三年五载也无甚太大区别,半大孩子长身体乃是应有之理,因此竟是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其中不妥来。
可这会儿被点破,他也反应了过来,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即便木行灵炁再是有生发之能,若非功法入门、掌握了修炼要义,又怎能有如此巨大的进益?
“你这……”
他竟是一时有些语塞。
筑基功法不到五日就能入门,这是什么样的天赋?
李晚卿感到自己竟是有些难以理解了。
以前自不消说,反正自他执掌苍松院这三十年以来,便是能在半个月内入门的弟子亦是屈指可数。
当下不禁心中感慨:不愧是六十载才出了这么一个的【甲上】。
也难怪那位苏师叔会特意对自己做出那番交代……
他心里有些预感:或许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自己恐怕就真的教不了这个弟子了。
李晚卿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也自觉失态,不由叹道:“你既是心中有计较的,也非急躁冒进之人,能有此番进益,于修行一道上自是才情不浅,可为师还是要告诫一句:勿要因此而骄纵,也勿要生傲,修行倚仗的乃是本我向道之心,而非是向他人炫耀扬威之举。”
说到这里,他似是还不放心,又继续叮嘱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可正所谓天妒英才,能真正走到最后登仙者又有几人?
“不说于修行上所遇关隘,便是将来外出行走,各人见识不同,遇事所作抉择亦不同,际遇自然也不同,若似那些恃才而骄之辈,平白遭人怨恨、嫉妒,引来无妄之灾,多少是可惜又可叹!”
他说完看向姜鹿鸣,又道:“你是如此,鹿鸣亦是如此,你俩天赋俱是不凡,可勿要将才情当做资本,反失了本心。”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听得两人都是动容,不住点头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