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红尘,缘尽

南袂立于九霄之上,脚下是万丈红尘。

她那银白的长发如瀑垂落,在风中飞舞,发梢缠绕着几缕未散的香火气。

春风掠过人间,卷起满城飞花,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发梢缠绕着几缕未散的香火气。

万年来,这样的景色她看过太多次,却始终无动于衷。

她垂眸望着脚下的人间,目光扫过熙攘的街道、炊烟袅袅的村落,最后停在一处开满桃花的山崖。

崖边,一个青衫书生正对着纷飞的落花吟诗。那声音顺着风飘上来,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伤春悲秋: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可笑。”南袂轻嗤一声,指尖微动。那书生的诗稿突然“嗤”地燃起幽蓝火焰,吓得他跌坐在地,狼狈地拍打着衣袍。

看着凡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南袂眼中闪过一丝厌倦。千年来,这样的把戏她玩过太多次了——烧毁农夫的庄稼,冻僵商队的马车,让虔诚的信徒求而不得。

凡人的惊慌、愤怒、哀求,于她而言,不过浮云。

南袂袖一拂,发梢间香火气散去。

她冷淡地俯望着凡尘——她厌极了这红尘。

南袂微微一垂眸,那金色瞳中闪过一丝锐利,冰冷至极。

头顶乌云密布,那天逐渐灰暗下去,日不觉间已然被遮盖住。

天色骤暗,乌云翻涌如墨。

一道闪电撕开苍穹,煞白光芒久久不散,紧随其后的雷声震得山河颤动。倾盆大雨轰然砸落,打得屋檐噼啪作响,炊烟支离破碎。

终然,那最后一缕微微升起的青烟被猛烈的雨水打湿,再也升不起。

凡人们抱头鼠窜,唯独南袂周身三尺,雨不敢近。

“怎会突然下雨?!“一挎着蜜饯篮的妇人仰天抱怨,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死死捂住嘴。

“住口!会惹神君不悦的!“

那汉子颤抖着拽她跪下,积水浸透衣襟。妇人惶恐叩首。随着膝盖跪下,积起的水泛起淡淡涟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湿漉漉的,

“求神君恕罪!“

雨水已然将她打湿,雨珠顺着她的发丝滴下,悄然落于满是苔痕的青石板上,发丝黏在一起。但她已全然不顾。

南袂冷眼旁观,金色瞳孔在暗处泛起寒光。

她袖袍一拂,金色涟漪自云端荡开,横扫三界——

山间鸟兽惊飞,盛夏骤降飞雪,凡人们瞠目望着窗外不合时宜的雪絮,满脸骇然。

[鬼界,幽冥殿]

鬼界深处,幽冥殿内青灯骤灭。

王座上的男子倏然睁眼,血色瞳孔在黑暗中亮如赤焰。他耳畔银花坠着的红宝石微微晃动,映出唇角一抹玩味的笑。

“终于......找到你了。“

[天庭之上,帝君砚处]

正值清晨,微风拂过,甚显安逸。

揽春归悄然于窗外盛放,那偌大之古树上朵朵青蓝之花绽于枝头,棱形的花瓣上底部为淡青,中间逐步过滤为浅蓝色。丝丝金色脉络贯通花瓣,散发淡淡之微光。

天庭揽春阁外,帝君谡正凝视那株四千年不谢的蓝花古树——这是南袂亲手所植,花瓣脉络里还流淌着她的神力。

金波扫过的刹那,他猛然攥紧窗棂,道,

“她还在凡间!”一刹间,身旁众神皆颤抖不止。

“寻她。”砚淡然撇下二字。

身旁神官谡躬身领命,砚却望着远处阴云,喉间泛起苦涩。

他知道,南袂厌恶这红尘,更厌恶......被红尘束缚的神明。

[凡间]

凡间青石板上,一柄锈迹斑驳的古剑携风雷之势插落,距那妇人咽喉仅半寸!结实的青石板随之破裂开。

“一种解脱罢了。”南袂淡淡想道,但那金瞳中尽是鄙夷不屑之情。

剑上锈迹斑斑,那锋芒丝毫未掩,冒出阵阵凛冽的寒气,气场冰冷强大——但然,这并不是南袂之剑,不过是身旁一年久古剑罢了。

“故人之物.......”这只是她顺手罢了。她淡漠回想道,面部并无任何波澜。

剑身震颤间,顷刻间,雨水蒸发成青烟消散而去。妇人瞳孔不止地放大,瘫软在地,蜜饯散入污渠,鲜红果脯在墨色积水中刺目如血。

妇人狂跑中溅起雨水,滴落于寒剑上,那水滴中一熟稔的背影淡淡映出,却入海市蜃楼般瞬然消失。

“来了啊。”南袂轻吐出这几字。

寒剑下一微缕黑烟浅出,但瞬然被剑气所压,消失了。

南袂意念一控,剑顿然悬于她眼前。南袂凌空而立,指尖轻抚剑身。

她欲从中探寻过去。可对此脑海中浮现的记忆却是破碎不堪。剑影中闪过零碎记忆:黑衣男子立于蓝花树下,落英纷扬如雪。

她蹙眉捏诀,手指轻然一转,金丝自指尖流转而出,南袂望往昔迷雾可被层层拨开。

浓雾褪去,眼前之景越发清晰。可正当可破晓一切之时,霎间消散——她被强行退出意境。她伸手去抓,只握住一缕凉风。

雨幕如织,天地苍茫。

电光骤闪,雷声长存,狂风骤起。

南袂立于云端,银白长发被狂风撕扯,发梢缠绕着未散的香火气。脚下万丈红尘中,灯火阑珊,炊烟散尽,只剩一片被雨水打碎的狼藉。她金色瞳孔倒映着这一切,眸中尽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南袂烦躁地望着红尘,眉蹙起,眼角散出微丝金光,一丝执着和惊然由中闪过——万年来,无事可阻挠她。凡人的悲欢离合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短暂的闹剧。

“大人。”一道温润嗓音穿透雨幕。

细雨如丝,织就一张朦胧的网,笼罩着九霄云外的孤峰。南袂立于崖边,银白的长发被雨水浸湿,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入万丈深渊,无声无息。

谡撑着青竹伞走近,伞面绘着墨色山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是这三界之中,唯一能站在她十步之内的人。

细雨如丝,织就一张朦胧的网,笼罩着九霄云外的孤峰。南袂立于崖边,银白的长发被雨水浸湿,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入万丈深渊,无声无息。

狂风肆虐,谡月色长袍随风狂抖,他仍静立,毫无波澜。骤雨扑面而来,却在欲沾衣那刻化为雾气。

谡撑着青竹伞走近,伞面绘着墨色山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只因孩提时代,他们曾在揽春阁的蓝花树下,共度过无数风雨。那时的他,会为她挡下所有雷霆;那时的她,会为他拭去眉间霜雪。

可如今——

三千年光阴横亘其间,他们之间似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不是恋人,不是挚友,不是知己。

谡望着南袂的背影,喉结微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

“若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可他还是来了。

须臾间,谡撑着青竹伞走近,伞面绘着墨色山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谡静站于此。

南袂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几万年了,这声音仍能轻易拨动她心弦。

她未回头,袖中金丝却如毒蛇般暴起,瞬间贯穿身后之人的咽喉。

一阵狂风将青油纸伞掀起,落入悬崖。

寒气蔓延着,划破皮肤,鲜血喷溅而出,雨水掺入血,顺势流下,浸于长袍,在素白长袍上绽开刺目红梅。

南袂于风雨之中背对着他,仰天闭眸。

这声轻斥裹挟着万年寒霜,方圆百里的雨滴瞬间凝成冰锥,悬停在半空。每一根冰锥尖端都对准了来人的心口。

谡却笑了。

他抬手握住贯穿咽喉的金丝,任由锋利的丝线割破掌心。鲜血顺着金丝流淌,竟在空中凝成一朵蓝花的形状——正是当年揽春阁外的那一种。

“千年不见,“谡的声音混着血沫,“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惊雷炸响!

南袂猛然转身,银发如刃扫过谡的颈间,带起一串血珠。她金眸震颤,目光死死钉在他咽喉处——那里除了新伤,还有一道三千年未愈的旧疤。

是她当年亲手留下的。

“是你......“

指尖金丝忽化作流萤,轻拂过谡,短暂照亮了雨夜。轻柔拂过谡的伤口。血肉愈合的瞬间,往昔记忆如潮水涌来:揽春阁的蓝花树下,少年神明将一朵不败的花别在她鬓边......

细雨如丝,山雾渐浓。

南袂背过身去,银白的长发在风中轻扬,发梢沾着细碎的水珠。她的嗓音罕见地软了一分,却比这山间的雾气还要凉薄:“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谡心中似被一利爪狠狠揪住——眼前万年未见之故人,究竟经历何事,决心断了这红尘,改变甚多......

谡的指尖微微颤动。万年未见,眼前之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看见南袂袖口露出的手腕——那里本该戴着他当年赠予的玉镯,如今却只剩一道淡淡的红痕。

“你......“他的声音哽在喉间。

南袂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淡去,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墨画。

谡猛地伸手,却只抓住一缕带着寒意的风。摊开掌心,一滴雨水静静躺着,倒映出万里山河——那是南袂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我既已断了这红尘,便与尘世无葛」

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那些栖息在山中的精怪纷纷俯首,连摇曳的草木都为之静止。

「愿君,可不被凡世所囚」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山雨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