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与李氏住在外门弟子居住区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李氏每日先是去藏经阁借一本书回到住处给阿砚诵读,诵读后便缝补外门弟子送来的一些修士服。
而阿砚继续在的后院的沙盘上绘画玩耍。
不过在与落沙村不同的是现在他每绘完一笔,便有一道气息流入到他丹田处。
并且他现在衣裳内吊有一香囊,一股暖流也从胸口处流淌到身体各处。
半个月后阿砚不再整日作画。
这日他趴在窗边听娘亲诵读《孝经》,忽然仰头问道:“娘亲,记住这些文章能保护娘亲吗?”
李氏放下书册,见儿子眼中映着晨光:“傻孩子,娘亲又没受欺负,哪里需要你保护。”
“可是在落沙村的时候,我晚上听到娘亲哭了。”阿砚揪住母亲衣袖,袖口还沾着前日画墨的痕迹。
李氏将阿砚抱起,大脸贴小脸:“只要阿砚长大娘亲就不哭了。”
自那日起,阿砚每日都要拽着母亲问个不停。
晨读《千字文》时他指着“露结为霜”问:“眼泪也会结成霜吗?”
暮诵《论语》时又揪着“三月不知肉味”疑惑:“那三个月后吃肉会不会更香?”
直到第七日清晨,阿砚忽然放下盛黍粥的木勺:
“娘亲,若是‘天地玄黄’的天塌了,‘辰宿列张’的星星会掉下来砸坏家中的黍田吗?”
李氏擦拭陶碗的手顿了顿。
这夜她辗转难眠,望着熟睡的儿子轻叹:“这孩子问的问题,怎么像竹节似的,一节更比一节难攀......”
之后的问题李氏更不知何解,好在苍长老告诉过她答不上来便不答。
阿砚在得不到答案又沉默了下来,继续在后院作画。
在他们到天剑宗一个月后,苍长老再次来到阿砚他们的住处。
阿砚还是有些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伸出头看着老者。
苍长老却不在意,“阿砚,你心有所惑。别人给的答案像凉泉润过肺腑,自寻才会凝在心中。随我来。”
阿砚左手抓着李氏的衣物,眼睛也看向娘亲的脸上。
李氏蹲下了身,柔声道:“记得谁引你入山?去吧,娘会一直在此处等你。”
阿砚松开母亲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朝苍长老挪去。
“阿砚,上次坐飞舟忘了,要不要再体验下飞的感觉。”
阿砚扭头看向老者。瞳孔开始放大,双手向上伸出,双脚也迫不及待的跳动,呼唤道:
“老神仙快带我飞,我要飞,飞起来。”
李氏第一次见着如此欢呼雀跃的阿砚,拿出手帕轻揉了一下眼角。
门外的苍长老右手双指并拢掐了个法诀,一只飞剑从他袖中飞出。
左手又将阿砚提起,双脚轻轻一点,两人便踩到了变幻后的飞剑之上。
苍长老先朝着李氏点头,飞剑便朝着五锋中最左边的一锋的飞去。
阿砚站在飞剑上有些害怕,双手紧的抓着苍长老的衣服,手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汗。
不过下方许多的风景将他心中的害怕掩盖了。
刚过去的后方是外门弟子区域,一些弟子在广场上统一的练功;另一些弟子在一些圆形区域对练。
正下方有一方剑池,有许多弟子正围着剑池练剑;也有一些弟子双手并拢,食指和中指并拢正对着剑池念叨着。
过了剑池有一矗立的断崖,弥漫着些云雾,一口宏大的铜钟悬浮在上方。
很快就到了左侧的山峰,峰下全是雾气,一道巨大的黑影正趴伏在云雾最底层。
苍长老将飞剑收起,落在了山峰一侧的山道上。
余下山道不长,尽头处出现了一座九层鎏金阁,阁楼中间有一门匾,写有“悬天阁”。
走在前面的苍长老说起了话,“此峰名为悬天峰,前方的悬天阁便是本剑宗的传承处,你且随我来。”
阿砚跟着苍长老进了悬天阁。
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摆放整齐的书架,并且每个书架上都塞满了书籍。
他耳边又继续传来了苍长老的声音,
“从前是你娘替你借书,如今这山阶该你自己走了。先阅这满屋书卷能解一半。我会一直在此处,有惑不解来问。”
一边听着苍长老的声音,阿砚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四处张望起来。
“老神仙,为何只有一半?”
他走到了一个书架处,抽出了一本书,就地坐下看了起来。
阿砚的身边响起了脚步声,苍长老一只手接住了一本飞来的书籍,放在了阿砚的身边。
“知行合一,只翻阅书籍是不够的,等你将来下山历练便会知道另一半答案。”
阿砚看着手中书籍脑袋开始发晕,便放回了那本书。拿起了苍长老给他的,嘴角开始上翘。
“那我什么时候能自己飞呀,每天走路上来肯定很累,以后下山是不是也要走很多的路?”
见着阿砚一边看着书一边还与自己说话,苍长老轻点了一下头,继续道:
“等你将这一层书籍看完,我便开始传你飞行之法。”
“那我也可以住这里吗?每天就不用走上来了。”阿砚翻了一页书。
“你不想你娘亲了?”
他毫不犹豫的回道:“那还是走吧!”
阿砚不再继续说话,正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书。
苍长老手中掐了个法诀,一只凳子和一些饮具飘到了阿砚身边。
专注于一件事让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黄昏时分,一只枯瘦却透着玉泽的手将阿砚手中的书抽起。
“今日就看到这儿,先回吧。”
“哦!”阿砚学着书中所记,身体前躬,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苍长老行了一礼。
下山的山道绕着悬天峰一圈又一圈。
阿砚明明是第一次走,但每走一步,脑海中就浮现出前方山道的画面。
山路虽很长,但还好是下山,阿砚在夕阳消失前走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条汇聚的大道通往外事堂,大道两旁排列着莲花灯盏,在黑夜弥漫前就已发出了光亮。
大道当然不是为他一人准备的,一些弟子从另外的山上下来,一些弟子向山上走去。
阿砚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来回走动让他有些害怕。
不过在想到再走一段便能见到娘亲后,他便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他闷着头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方更加熟悉的画面,开始慢慢的跑了起来。
当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他跑得更快了。
李氏牵着阿砚的手走回了屋内,阿砚在她身边开心的说着今天的见闻。
次日,阿砚有些赖床,他发现身上有些酸疼。虽然从胸口处一直有一股暖流流向四躯,他还是有些不想动。
直到李氏走进了他的房间。
阿砚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娘亲,他一个激灵就坐起了身,麻利的穿起了衣物。
“这是房间的令牌,今日起娘亲要去宗门别处做事,你回来得早也好自行进屋。”
听着李氏说的话,阿砚也轻声应道:“哦,好,那娘亲也早点回来。”
去过一次悬天阁的阿砚不再害怕。不过今日的山道可没有昨日那般清净,有许多弟子也向山上走去。
他随着人流向上涌动,一道青色身影穿过人流间的空隙,路过阿砚时带来起一阵微风。
“那是谁呀?”
“好像是两年前新招来的新弟子,听说两年内就到了练气四层。”
“是叫苏青宁吧,听说还是个变异灵根。”
听着前方师兄们传来的讨论声,让阿砚不禁想起了在落沙村遴选时的那个女子,不知是否。
上山的路可没有昨日那般轻松了,随着人流到了山顶后阿砚蹲着身子喘着粗气。
“这位师弟是第一次来悬天阁吗,可不能蹲在这里,待会会挨戒尺的。”
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阿砚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位师兄。
师兄又指了一下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人,阿砚立马站起了身学着其他人走动起来。
悬天阁门口处站了两人,只有呼吸平稳了的才让进去查阅书籍。
一进阁内,阿砚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昨日未看完的书在...,今日你继续看....如有不懂,你直接上二楼找我便是。”
今日阿砚只看了半日便被苍长老赶了出去,他只好回到了住处。
日复一日,阿砚明显的变化就是喜欢起了看书,对在沙土上作画慢慢失了兴趣。
————
在天剑宗一年后,阿砚也迎来了他十岁生日。
宗门里的伙食肯定要比山下好,但他还是坚持像在山下那般过生日。
“文渊,宗门饭堂的面碱重,娘揉了新麦。”
墨文渊用筷子夹开水煮蛋,漏出的蛋黄像枚小太阳。李氏又将包着荷叶的馒头递给他。
他低头啃着突然甜起来的馒头芯,这才知道荷叶褶里藏着一粒冰糖。
墨文渊吃完后向李氏告别,今天要看的是悬天阁一层的最后一本书。
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地面翻阅着,苍长老走到了他的身旁。
“文渊,明日起你便和其他外门弟子一起居住,你余师兄会给你安排。明日来此我传你《玄引经》。”
听了苍长老的吩咐,墨文渊起身向苍长老行了一礼。
“是,弟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