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的傍晚，李家村的天空铺满了绚丽的火烧云。里正王守财正蹲在自家菜园子里，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新学的“三明治堆肥法“，鼻尖上还沾着一小块腐叶。
“当家的！快看！“他媳妇张氏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半根没削完的黄瓜，黄瓜尖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有贵客到！“
王守财眯起眼睛，只见三辆华贵的青布马车晃晃悠悠驶来。拉车的四匹骏马毛色油亮，马鞍上镶嵌的银饰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最引人注目的是打头那辆车的车辕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竹编蝈蝈笼——里头一只翠绿的蝈蝈正“吱吱“叫得欢快。
“这排场...“王守财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草屑，一不小心把鼻尖上的腐叶拍进了嘴里，“呸呸呸...莫不是知府大人来了？“
车帘一掀，先探出来的是一柄象牙骨的白玉折扇。接着，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的少年利落地跳下马车。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腰间那条嵌金银玉带在暮色中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王守财的膝盖顿时就软了：“这、这位大...“
程砚轻摇折扇，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个普通的小村庄。'果然如密报所说，这个李家村最近变化很大。'他心里暗想，'一个偏远山村，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新式农具？必定有蹊跷。'
“王里正不必多礼。“程砚温和地扶起正要下跪的里正，“本官程砚，途经贵宝地，借宿一宿。“说着眼睛却瞥见不远处几块整齐的田垄，'这田垄的样式...与北境那些叛军用的如出一辙。看来情报没错，这个李小小确实可疑。'
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钦差农事巡察使，在王守财眼前晃了晃，王守财这下彻底跪实了，额头差点磕到地上的黄瓜皮。更让他傻眼的是，这位贵气逼人的大人转身从马车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青瓷花盆，里头种着株蔫头耷脑的秧苗。
“路上遇到的野生番茄苗，听说你们村有个叫李小小的姑娘擅长救治病苗？“
程砚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暗自盘算：'这李家村果然有问题。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懂这么多农事？.'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上的银饰，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身后的随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大人这是又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王守财赔着笑爬起来，“李丫头确实有那本事...“说着就不厌其烦的介绍起来。
当王里正热情地介绍村里近来的变化时，程砚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在盘算：'一个乡下丫头，突然懂得改良农具、创新农法？要么是有人暗中指点，要么就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看来得好好查查这个李小小。'
这边张氏则是忙不迭地去收拾客房，程砚看到了，摆摆手，说道：“不必麻烦了，本官随便住厢房即可。“说着亲自把那个病恹恹的番茄苗放在窗台上，还细心地调整了下角度，确保能晒到晨光。
待里正夫妇退下后，程砚的随从压低声音：“大人，那李小小...“
“嘘——“程砚竖起一根手指，从书箱中取出一本《齐民要术》，翻开后却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据查，李家近半年突然发迹，改良农具十余种，还发明了什么'菌油'。“他冷笑一声，“一个足不出户的村姑，哪来这些见识？“
随从欲言又止：“可是大人，您腰上的玉带...“
程砚低头一看，才发现玉带上的银饰勾住了窗边的纱帘。他懊恼地解下玉带：“失策了，该换条普通点的。“想了想又叮嘱：“天色不早了，咱们洗漱后早些休息，待我想想下面如何进行。“
夜深人静时，程砚在厢房里仔细翻阅着密报。烛光下，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李小小这半年来发明的农具，有几样与工部失窃的图纸颇为相似。若她真是北境派来的奸细...'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却摸了个空，扭头看了看那条静静地躺在枕边的玉带正。
那还是陛下做皇子时，在他弱冠礼上赏赐给他的，这几年，他为皇上东奔西跑的办事，这条腰带他一直带着，从未离身。没想到这次在李家村，居然要乔装打扮一番了。
他轻轻叩击着桌面，一个计划逐渐成形：'既然李小小有可能是奸细，这么短的时间定容易露出些许破绽，不如明日就假扮里正远亲，以此身份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再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查清她的底细。'
第二天清晨，程砚换上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却怎么也掩不住通身的贵气。长随忍不住提醒：“大人，您这打扮...“
程砚皱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伸手将发髻拨乱几分，又在衣襟上故意蹭了些灰尘：“这样如何？“
“大人，“长随忍笑道，“您就是穿上乞丐装，那通身的气度也藏不住啊。“
程砚无奈地摇头：“罢了，横竖一个村姑，能有多精明？你们在暗处守着，我去会会这位'神童'。“
走在村间小路上，程砚的目光被路旁整齐的田垄吸引。'这种垄作法，分明是北境军屯的改良版。'他眼神渐冷，'李小小，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李小小正在院子里调试新做的自动浇水装置。晨光中，少女粉嫩的脸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大大的眼睛可爱又明亮，粉嘟嘟的嘴唇就像粉红的玫瑰花，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的梳成了麻花辫，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专注的侧脸，显得格外生动。程砚远远望见，不由一怔，随即又警醒起来：'越是美丽的毒花，越要小心。'
他整了整衣襟，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朝那个可能是敌国奸细的少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