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偏移

烈日当空,暑气熏蒸。

黄沙漫过脚踝,一位五官立体,身形硬朗的男子正倚着孤零零的胡杨喘息。

“死而不倒,倒而不朽”,是胡杨树的树语,亦是男子目前的心境。

被烈日晒得发红的皮肤渗出细密的汗珠,又很快被干燥的风灼成盐粒。

黑色劲装上满是裂痕,沾着褐色血渍,插在沙砾中的宝剑上还泛着红光。

他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壶水,仍挡不住那阵阵袭来的热浪。

一旁地上躺着数具袒胸露乳,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尸体。

他们脸上画着的油彩已经干涸,喉咙都豁开半指宽的伤口,致命伤干净利落,切口平滑,这是将内力灌注剑锋才能造成的创口,寻常剑客绝无可能做到。

男子从怀里取出陈旧卷边的羊皮纸,表面斑驳的划痕与血迹交织。

“西夏黑水城?这群鞑靼原来是拿着藏宝图来夺宝的。”

“没想到这几日的蹲守,还有意外之喜。”

男人擦了擦嘴,将藏宝图放回怀中,他望着不远处的客栈喃喃道:

“东厂的档头和西厂雨化田竟都有去无回,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以莫言他们的实力是无法做到,莫非客栈里藏着高手?”

男子收剑回鞘,神情复杂。

“太监佞臣靠武功是杀不完的!我周淮安要争,则必要在朝堂之上!”

“莫言,你别怪我心狠,万贵妃已经向我保证,只要...

为了大明万千黎庶,唯有负你了!”

风渐起,轻抚蜿蜒的脚印,转瞬就被新沙填平,仿佛从未有人经过这荒芜的大漠。

..........

龙门客栈。

大堂内只有零星的汉子,正扯着羊腿,狼吞虎咽的吃着。

“店家,大漠这鬼天气越来越怪,客栈的羊肉倒是愈发喷香软嫩了,你们这羊怎么养的啊?”

“哎!这是店里的秘方,店家怎会告诉你我,别多问,吃着就行!”

“...”

几人嚼着肉,嘴里直冒油,一口羊肉一口酒,好不惬意!

“有口吃的就偷着乐吧!这天杀的沙暴把路都埋了,再把客栈的门板吹飞,你们就都等着啃沙子去!”

账台处,嬴柳抬起头对堂客打趣着。

龙门客栈一向有卖米肉的习惯,大漠环境恶劣,花费大量吃食喂养兽禽,得不偿失。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无恶不作,杀寻常百姓如麻的恶匪马贼,金镶玉以黑店为方针的路子,嬴柳并不反对。

大不了是“黑吃黑”。

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金镶玉最喜欢了。

再者又不经自己手,自己也不吃,最多是帮店里去“进进货”。

所以嬴柳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玉门关这渊深鱼杂的乱流之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狼。

你如果弱了,就会成为狼群的口食!

嬴柳转头望向窗外愈发黑沉的天空,心里喘喘不安。

即使最强大的狼,在面对天地伟力时,也渺小如蜉蝣。

任你武功盖世、人间无敌又怎样?

人敌不过天地的。

到了大漠,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尸首无存!

按自己原本计划,拖住雨化田或者曹少卿的,应该是原著主人公周淮安,却不知这家伙遇上什么事,竟迟迟不出现。

而且《龙门飞甲》原著中,提供黑水城路线图的鞑靼公主一行人也从未进入过客栈。

果然一旦所有不相干的剧情开始穿插,世界线便会变为一锅乱炖。

“剧情太偏了,但是内核应该不会变,西夏黑水城的宝藏必然还在龙门客栈附近。”

“没有那张路线图,我一样能夺取宝藏!”

嬴柳正暗暗想着,二楼邱莫言翩翩下楼,来到了他身旁。

银簪挽起发髻松落几缕青丝,腕间金铃随着动作轻声响起。

此时她已换回女装,不在以男相示人。

有的人束发着袍时,剑眉星目掩去柔美,身姿挺拔若青松立雪,举手投足迸发英气,谈笑间都带着江湖侠客的潇洒不羁。

而当卸下冠巾,青丝如瀑,胭脂点绛、罗裙翩跹,眉眼含春间尽是柔情婉转,一颦一笑皆似江南烟雨般婉约动人。

这般雌雄莫辨的风姿,恰似将日月光华揉碎了,一半铸作锋芒,一半酿成温柔。

邱莫言便是这样的人。

嬴柳深吸一口气,即使早已知道邱莫言女子扮相,但望着眼前佳人,他还是不得不有些感慨。

美,太美了!

近近瞧去,那肌肤细腻得不见毛孔,水嫩饱满,泛着莹润光泽。

风沙遮的住一时,却遮不住她出水芙蓉的底子。

放在嬴柳穿越前,就算是怼脸高清直拍,也称得上一句“五官立体的浓颜霸主”。

这般面容,嬴柳只能在网上精修图里才得一见。

瞧见嬴柳目光,邱莫言眼神一闪,脸上泛起两朵红云。

“店家看什么呢,难道莫言脸上有花吗?”

被邱莫言提醒,嬴柳回过神来,讪讪道:

“邱姑娘怎么下来了,杨英他们两睡着了?”

邱莫言点点头,找了张椅子坐在了嬴柳旁边。

“他们姐弟一路奔波,路上又受了太多惊吓,身体早就到极限了。”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一切,多亏了店家!”

邱莫言看向嬴柳,脸上满是感激。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男人,东厂西厂的轮番袭击下,自己一行人肯定挡不住,别说睡个安稳觉,恐怕是连条命都没有了。

想起嬴柳一次次的挥刀独战宦官。

他那俊郎但并不宽厚的身躯,在邱莫言心里却分外有安全感。

嬴柳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回道:

“啊,没什么,都是小事。”

接着邱莫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喊道。

“嬴哥儿,你受伤了!这是淤血吗?”

邱莫言指了指嬴柳脖子上的一处“伤口”。

“我怎么不知道我受伤了?”嬴柳嘀咕着,转头望向铜镜。

一瞧,哪里是淤血!分明是昨晚金镶玉又啃又吸出来的...

“我来给赢哥儿上药吧,小伤也要大养呢!”

嬴柳正想摆摆手,邱莫言已经从怀里取出跌打药,凑过来给自己擦了起来。

扯开一部分衣裳后,邱莫言才发现嬴柳身上还有不少刀疤,一道剑伤甚至离胸口不足三寸,这不禁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嬴哥儿,你这些伤...”

“害!不打紧,都是以前跟马匪土匪交手留下的。

我受伤,他们丢命,划得来!”

嬴柳故作轻松道。

其实怎么会轻松呢,那些马匪毫无人性,当初自己无数次差点死在他们刀下。

一次次的拼死搏杀,方才换来如今的不在意。

邱莫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给嬴柳上着药。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仰慕与敬佩,早随着手上药膏渗入肌理,在心底生了根。

...

看着邱莫言给自己上药,嬴柳突然想到周淮安此时音信全无,这与原著剧情相差甚远。

嬴柳怀疑是不是穿插进来的剧情或人,改变了故事线。

于是嬴柳假装有些好奇的问道:

“邱姑娘从大明而来,能不能麻烦你跟在下聊聊明国如今的局势?”

“我这辈子没出过大漠,可新奇的紧。”

邱莫言眼神亮起,正愁用什么报答嬴柳。

既然他有兴趣知道明国的事,那自己定当知无不言。

“这有什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