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井脉

“咔——嚓!”

第九具青铜瓮裂开的刹那,井底骤然腾起三尺高的靛蓝火柱。林静被热浪逼退三步,鼻腔里充斥着尸膏的气息——那是焚烧刑徒脂肪混合雄黄特有的腐臭味。她看见火舌中三百枚骨制“听地哨”缓缓浮空,每枚皆取刑徒耳骨最精妙的镫骨部位,裹着汞液浇筑成“地听器”。

“当心扩音孔!”墨家钜子突然拽住林静手腕,浑浊的眼珠映着诡异的青光,“这些∞形孔道会共振髓毒!”,他话音未落,首枚骨哨已吸附井壁,阴刻的“陟彼景山,松柏丸丸”字迹突然震颤起来。青铜井壁应声剥落,露出内层浸泡在胆液中的刑徒颅骨——每个天灵盖都凿着太医令的龟钮印!

蒙骜的玄甲在声波中铮鸣作响:“装神弄鬼!”。他挥剑劈向骨哨,却见那枚刻着“汤孙奏假”的听地哨突然转向。当“假”字声波撞上护心镜时,玄铁镜面突然炸裂,露出背部狰狞的二十八宿刺青——星图是用刑场铜匕生生烙进皮肉,溃烂的“心宿”位正渗出混着青霉的黑血。

“将军!”林静扑向踉跄的蒙骜,指尖触到他脊背滚烫的伤疤,“这是扁鹊谷的星髓烙刑!”。她想起老医官曾说,唯有叛徒才会被施以此刑。蒙骜却反手扣住她手腕,剑眉拧成死结:“三年前函谷地动,本将为镇煞自愿受刑...”

井口盐晶突然簌簌震动,拼成的“心宿”位迸发血光。林静抓起染血的盐晶,瞥见墨家钜子正用矩尺丈量蒙骜的伤疤:“星位偏移三寸六分,正是地脉改道之数!”钜子双手突然暴起青筋,将林静的手按向蒙骜“至阳穴”:“快!以盐晶为针!”

盐粒嵌入溃烂血肉的刹那,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青铜祭台破土而出,台面阴刻的条文竟用血书写:“丙辰地动,扁鹊归墟。心宿离位,髓脉倒悬。”,每个“辰”字的勾画都藏着针尖大的魏国密文!

“原来如此...”林静颤抖着抚过血字,“太医令在青铜瓮刻∞符号,是要借地脉共振篡改星位!”

林静猛然转身,却见墨家钜子正用青铜矩尺撬动祭台四隅——那四尊青铜饕餮的口中,竟衔着四维琮!

“小友识得此物?”老人突然阴恻恻笑了,露出残缺的牙床,“这玉琮的八角纹,正对应...”,他手指点向西北角的饕餮,琮身突然射出寒光,在井壁映出轮廓!

蒙骜的剑锋骤然横在二人之间:“钜子倒是熟知扁鹊秘辛?”玄甲上的血珠顺剑纹滴落,在祭台刻出“危”字卦象。墨家钜子却不退反进,撕开三重深衣露出溃烂的胸口:“将军可认得这个?”

林静倒吸冷气——老人溃烂的“膻中穴“处,嵌着与蒙骜同源的二十八宿刺青!不同的是,那些星宿是用青铜针生生缝在皮肉上,针尾∞符号正与骨哨共振。

“三十年前...”钜子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黑血在祭台凝成扁鹊谷地图,“太医令带走的不仅是《外经》,还有我七个师弟的听骨!”。他手指向悬浮的骨哨,“这些地听器里,藏着扁鹊门人最后的...”

三百枚骨哨的变徵之音刺破汞雾时,林静的青铜药匙突然在掌心熔化成液。她眼睁睁看着银亮液体渗入祭台裂缝,在“丙辰”二字上凝成扁鹊夫人的侧影。那影子手持的手术刀寒光凛冽,刀尖竟指向自己眉心!

““小心汞毒!”蒙骜的暴喝混着剑风扫来。林静被他拽着滚落祭台,后脑撞在井壁人骨砖上。眩晕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汞池分裂——现代的手术袍与秦代的隶妾麻衣在液面重叠,耳边同时响起心电监护仪的警报与函谷关的号角。

墨家钜子突然癫狂大笑,双手插入祭台裂缝:“时辰到了!”他扯出的青铜簧片带着腥臭黏液,赫然是武安君白起的帅印拓本!当拓本浸入汞液时,井底突然传来战马嘶鸣,魏军的革车轱辘声竟穿透岩层!

“报——!魏军墨者破西瓮城!”斥候的嘶吼从井口坠下,混着硫磺毒雾的碎砖噼啪砸落。蒙骜玄甲上的二十八宿刺青突然渗血,他反手将林静推向青铜瓮残骸:“循菌丝蓝光走,三百步即返盐车阵!”

林静踉跄抓住井绳,菌丝缠绕在绳结上面。当地道深处传来机关兽的齿轮咬合声时,她猛然醒悟——这些浸泡汞液的井绳,正是用“地听索”编织而成!

“将军不可!”她返身拽住蒙骜蹀躞带,“太医令在祭台暗格里藏了...”,话未说完,墨家钜子突然暴起,青铜矩尺直刺蒙骜后心。林静本能掷出药囊,辰砂粉末在矩尺表面燃起青焰。

蒙骜的剑锋擦着钜子咽喉划过,挑落其腰间玉衡佩。当玉佩坠入汞池时,整个祭台突然翻转,露出底部浸泡在胆液中的密道图。

“带她走!”蒙骜对亲卫兵喊道,挥剑格开钜子第三波攻势,剑柄重击井壁机关。盐晶拼成的“心宿”位突然塌陷,菌丝蓝光在裂缝中织成逃生甬道。林静被他推进甬道时,指尖触到其玄甲内层的栎阳宫密纹——这分明是秦王亲赐的鱼鳞软甲!

墨家钜子的嘶吼在身后回荡:“出了这条髓脉,你们永远找不到...”突然的坍塌声吞没尾音,林静在翻滚中嗅到熟悉的硫磺味——这是公子虔玉珩毒粉的气息,意味着她们已接近函谷关主战场!

当蒙骜拽着她跃出密道时,函谷关的惨烈景象撞入眼帘:三架墨家“破阵兽”正在焚烧盐车,尾部喷射的硫磺毒雾与菌丝蓝光交织成致命罗网。最骇人的是魏军阵前那面“髓”字帅旗——旗面竟用人皮缝制,浸泡青髓后刀枪不入!

“接应!”蒙骜吹响虎符骨哨,二十步外突然杀出秦军重甲。林静认出这是昨夜她救治过的伤兵,他们甲衣下缠着的靛蓝绷带,此刻正与菌丝产生共鸣。当首名重甲兵劈开毒雾时,林静突然发现——这些士卒的瞳孔都泛着青髓特有的虹光!

蒙骜的剑鞘突然压住她肩膀:“医者不该见这些。”他玄甲上的血顺着剑纹滴落,林静却挣开束缚,说到“他们的毒,我能解!”

当林静将菌丝敷上首名中毒士卒的伤口时,函谷关东侧烽燧台突然传来九声钟鸣。蒙骜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栎阳宫特有的警报!他反手劈翻偷袭的魏军弩手,对着林静嘶吼:“上车!”

盐车阵西侧,老医官临终所指的“丙辰髓库”正在爆燃。林静在颠簸中紧握玉璋,当车辕碾过某块盐砖时,怀中的青铜密钥突然发烫。蒙骜的剑风扫落追兵箭雨:“抱紧药箱!”他的玄甲在火光中宛如魔神,背部二十八宿刺青的“心宿”位正渗出靛蓝菌丝。林静突然明白:这位杀神将军,才是真正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