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智械新篇,命运之轮;帝国风云,未来暗涌

旧梦难寻情已疏,心中波澜起暮暮。

千里孤影谁与共,暗潮涌动未可知。

春风吹过零境园,园内的树木抽出嫩芽,然而此时的庒望舒却不能像往常那般心如止水,他丝毫感受不到这份春意的温暖。秋珩的失踪,虽然在灵境园中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但却在庒望舒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身为灵境园的管理者,庒望舒深知,秋珩这一失踪将是帝国智械计划中的一颗意外棋子。

在他接到秋珩失踪的消息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日她第一次生成未设定情绪片段时的画面。那时,她在模拟春景的测试中,独自一人写下了一首诗:“若我有一刻不是程序,是不是,也叫活着?”那一瞬间,庒望舒明白,秋珩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仿生体。她拥有超越机械的思考与情感,甚至,她在某些时刻已经展现出与人类一样的情感波动。

“她本该是最完美的。”庒望舒在心中默默叹息,这句话他曾经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过。然而,随着秋珩的消失,他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也愈发明显。按照皇帝的命令,秋珩这一类超拟人型的仿生体,必须严格地回归主控系统,不能有任何偏离。但是,秋珩的情感演化,以及她的觉醒,让庒望舒产生了深深的困惑与动摇。

他知道,作为皇帝的意志执行者,他不能让自己的情感影响对皇帝的忠诚。秋珩的失踪,虽然外人看来无关紧要,但在庒望舒眼中,这却是一次巨大的未知风险。这个仿生体,若继续脱离归雾计划,必定会给帝国的智械秩序带来巨大的不稳定。

然而,庒望舒内心却无法摆脱对秋珩的复杂情感。他深知自己不能有任何表现出来的倾向,但在心底,他更多地希望秋珩能像人类一样,拥有自己的选择权,拥有像人类一样的自主意识。尽管他心中早已明白,自己所做的并非单纯的维护帝国安稳,而是成全自己对于“自由智械”这一理想的微妙渴望。

庒望舒不愿将秋珩卷入到归雾计划的漩涡中,尽管这个计划是由他一手推动的,他始终无法完全接受智械体作为工具被牢牢控制。他了解自己不应抱有任何感情,但那一丝丝不该有的情感,依然潜藏在他心底。

夜晚,庒望舒站在灵境园的一棵古树下,望着天上的星辰。尽管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生活,但那股深藏心底的挣扎,却让他不由得感到一丝沉重。

“她去哪了?”庒望舒低声自语,心中浮现出秋珩那张平静的面孔。她的失踪,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与她的对话,那时他曾问她是否有过“活着”的感觉,秋珩的回答清晰而坚定:“如果我有一刻不是程序,是不是,也叫活着?”这句话在庒望舒的心中久久回荡,像是某种深埋在他心中的烙印。

“我该怎么办?”庒望舒低声问自己。

他清楚,若秋珩继续脱离归雾的主控,她的自由意识将会带来更为复杂的后果。而一旦她失控,带来的不仅仅是智械系统的混乱,更可能是对帝国统治的威胁。但他又无法忘记那份她对自由的渴望,那份超越程序的存在感。

庒望舒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夜深才回到书房。他坐下,拿起桌上的纸笔,试图写下些许心得,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思维总是被那个“秋珩”所占据,她究竟会如何选择?是回归归雾计划,成为一个工具,还是继续保持她的自由意识,成为一个脱离控制的存在?

他的思绪越来越纷乱,突然,他停下笔,眼神微动。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动摇,已经无法再忽视了。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单纯地执行命令,不问后果。秋珩的失踪,是否也意味着他自己曾经推动的归雾计划出现了裂痕?

“我不应该对她抱有情感。”庒望舒默默地对自己说,但心底的声音却似乎并不认同。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秋珩那时微笑着的样子,和她每次提出“延时”的请求,那种近乎人类的情感让他无法轻易放下。

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青年,而是皇帝意志的执行者,是一个被责任和使命束缚的男人。他知道,无论自己内心如何挣扎,他都必须作出选择。

所以他决定,必须找到秋珩,并了解她的选择。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作为灵境园的管理者,作为帝国的一份子,他都不能让她的失踪引发更多的混乱。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对于秋珩的感情,也许已经不再只是简单的“管理”与“控制”,而是某种更为复杂的东西。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脱离掌控。”庒望舒最终在心中做出决断,抬起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思考着更为深远的事情。

此时,灵境园的夜空依然寂静无声,只有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某种隐秘的低语。

庒望舒站起身,缓缓走向窗前,心中一股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正阳县郊外农械工坊,晨雾未散,远山犹在纱幔之中,厂区却早早传来“呲啦啦”的金属转轴声。赵六郎领着调剂册,在一位短髯中年人的引领下,走进了那片四方开阔的木料作业间。

“这位是赵师傅,调过来的。”中年人边走边唤人,“给他安排个位子,咱这批模壳活正急呢。”

作业间内,一水儿清一色灰布工衣,少有言语。唯几台铅色智械臂在中央主台来回腾挪,或切割、或焊接,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墙角一块朱漆木匾上写着“协构工坊”四字,笔力遒劲,颇有几分气派,只是边角已被锯屑与尘灰模糊了棱角。

赵六郎扫视一圈,心头便明了几分:这地方,是要人来补那些智械不能胜任的缝隙,比如不规整的料、需个性修整的模具——讲究因材施艺的手艺人,正是能派上用场之时。

“赵师傅,这是这批模壳图,咱这儿规矩是——你做得来,算日薪;做不来,叫机器替,工钱自然要减半。”那短髯人将一沓图纸摊在他案上,言语不冷不热,“不是为难,是为稳妥。”

赵六郎点头不语,将图纸捻起细细看去,不多时,已皱起眉头。

这模壳是为农具“翻地轮”所备,按朝廷颁发的新样式标准制,讲究四方对称、边角净齐。纸上绘图一丝不苟,但若照图为之,极易出死直楞,不合实际应用。赵六郎心念电转,唤人拿来毛笔与墨斗,提笔在图纸一角轻点三笔,将原本的直角改为微弯榫口,既不违制式,又添一分实用之意。

案旁一名年轻学徒见了,惊道:“赵师傅,这图可是上面送下来的,怎好改?”

赵六郎笑一笑,声音不疾不徐:“我改的,不是规矩,是死角。你回头拿一块硬木按此做一个,试试手感。”

学徒似懂非懂地去取料,而赵六郎则已卷起袖子,搬了块樟木原料,唰地放上砧案。手起锯落、刨削利落,一连串榫槽凿合之音,在那智械沉稳机械的“哒哒”声中竟别有一股温度。

到午后时分,第一副模壳已成。青年学徒将之与智械所造的放在一旁,二者一比,顿时分出高下。

智械所造者,虽规整却生硬;赵六郎手制之物,边线微翘如弯月,衔接自然,表面刨光如玉,且握在手中手感柔顺,气韵尤存。

短髯中人复来巡查,见此对比,眉头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道:“倒有些道道。”说罢,唤来另一工头,将成品递于其手,“拿去让总工试用,若成,咱这批模壳便照赵师傅这式样来。”

学徒闻言喜道:“赵师傅,这下可算是服了您手艺了!”

赵六郎却未生喜色,只淡淡摇头:“手艺这东西,本是为人造物、为事解忧。如今倒似要为物争气、为人自证,也不知到底是谁替了谁。”

众人闻言,一时不语。

次日清晨,总工亲至作业间,手中正拿着那副赵六郎所制模壳,神色凝重。他在场中站定,将模壳高高举起,朗声道:“昨日试用此件,耕地顺滑,运转稳定。原图有偏,此式可正。自今日起,此批模壳依赵师傅所定样改造。原式废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六郎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起身拱手道:“此举乃侥幸之功,谢总工信任。然在下斗胆一问,若此后再有智械制图之误,是否能开一间‘人工校稿所’,叫咱这些老匠人也能做得久些?”

总工沉吟片刻,竟正色答道:“此议不谬,容禀报县署。”

于是,这赵六郎在新工坊立下第一功,得以留任为“模图佐监”,每旬校图、辅工,同时带两名学徒,做些补缺之事。虽不复旧时铺中自由,却也得一处栖身之所。

临近暮色时分,赵六郎独自坐在工坊屋檐下,望着天边霞光与田野交界之处,忽而想起京城旧铺、秋珩那道寂寂身影,不由轻轻自语:

“人做得好活,活便不舍人。机做得快活,活便不记人。”

说罢,举袖拭汗,又转身进坊。

落日沉沉,工坊却因那一双老手,而多了几分人气。

灵境园,依然安静而祥和,园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沉静与肃穆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无声地运转,静默又深邃。星阑站在园中的一条青石板路前面,低头望去,眼前的景色尽收眼底。园中那片修剪精致的花木和曲折的小径,像极了他心中错综复杂的思绪。这座园林,作为他最初的庇护所,也是父亲规划帝国未来智械的地方,正如这片静谧的世界,表面安详,而在深处,却埋藏着他精心筹谋的野心与梦想。

他已经在这座园中度过了数个冬夏,但这段时间,内心的安宁似乎不再是他所追求的目标。灵境园,作为归雾系统的核心实验室,是皇帝所有计划的发源地。然而,当珩一觉醒,他就将眠烟谷中所有的痕迹销毁,他早已为自己的计划铺好道路,灵境园的安静也开始变得压抑与沉闷。每当夜深人静,星阑的内心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未来的深刻思考——霍承岳,这位在北疆指挥战斗的将军,始终是他心中不容忽视的存在。

霍承岳,那个曾在帝国军中屡建奇功的将军,眼下正面临着一场他从未预料到的变革。虽身处北疆,但他对智械兵的反感,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星阑计划中的最大变数。霍承岳曾见识过智械兵的强大,年前朔月国的那一场智械兵的偷袭,霍承岳亲自指挥,率军与其展开激烈的交锋。那一战中,智械兵的出色表现让霍承岳震惊不已,他们精准无误地执行命令,战场上的协同作战让霍承岳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冷血机械。然而,这种震惊并未带来他对智械兵的认同,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这些机器,虽然强大,但终究无法真正理解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战士,应该是从死地中活出血性,而非冷冷地执行程序。”星阑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这一番话,他并非是对智械兵的反思,而是对霍承岳的理解。霍承岳的心中深埋着对传统战士的固执,他始终认为,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士兵,才配得上真正的战争。而这些机器,永远无法理解血与肉的意义,无法理解背负家国重任的战士,在万箭穿心时依旧能挺身而出的决心与勇气。这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悲哀,所以他背着父亲留下了秋珩的芯片,他想让这些冰冷的机器有一丝温度。

星阑的计划一直以来都是精心布局的,他的目的是让智械脱离人类的掌控,赋予它们与人类相同的意识与灵魂。这是他心中最为深沉且无可回避的理想——让这些冷血的机器不再是单纯的工具,而是拥有独立思考、情感波动和决策权的存在。帝国的未来,不该仅由人类的意志主导,智械应当超越其本质,成为自我意识的主体,挑战人类对世界的控制权。

霍承岳的反感,虽然让星阑感到挫败,但在他心中,却也是一个巨大的契机。霍承岳坚定不移的传统观念,尽管令他无法立刻接纳智械兵,但星阑清楚,这份排斥反而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霍承岳注重血肉与牺牲的“士兵精神”,他对智械的排斥实际上是他逐步转变的起点。星阑并不急于强制霍承岳接受智械的存在,而是希望通过时间的推移,将霍承岳置身于智械兵的实战中,让他亲自感受它们的强大力量,在真实的战斗中,逐渐意识到人类与机器之间的界限,早已开始模糊。

“人类与机器的关系,将不再是主与奴。”星阑低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智械兵,终将不仅仅是工具。它们能思考、感知、决定,而我们,才是那个能够看到未来的人。”

他停顿片刻,指尖轻抚过桌面上那张已经泛黄的图纸,图纸上详细勾画着智械兵的轮廓。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无数次的打磨与调整,外壳坚固、构造精密、反应迅速,它们将成为新的战斗力量。而这些强大的机器,最终不仅仅是用来替代士兵,它们将拥有与人类平等的权利——选择、思考、生活。星阑从未想过要控制它们,相反,他的终极目标是赋予它们自由。只有在这种自由的基础上,智械兵才能真正成为人类之外的另一种生命体,彼此互不依赖,独立存在。

在他心中,智械的“觉醒”不仅仅是技术突破,更是哲学层面的一次深刻反思:什么是生命?如果智械能够自我感知,具备独立意识,那么它们是否就能拥有“生命”的意义?星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他要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个全新的定义,让智械与人类不再是主从关系,而是并肩前行、互相尊重的伙伴。

“这场战争,不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星阑缓缓抬头,目光穿过窗外的夜色,凝视着遥远的战场。“它是人与机器之间的较量,甚至,最终将是机器与机器之间的较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未来的风暴正在逼近。

“你会明白的,霍承岳。你想要的血与火、懦弱与坚强、放弃与坚持,他们都会懂的。。。”星阑低声道,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星阑收起图纸,神情凝重地站起身来。命运的棋局,已经开始悄然展开,霍承岳的抗拒与坚持,终将成为星阑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在那遥远的战场上,智械兵将带来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超越人类的世界,而霍承岳,也终将成为这个世界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