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蛟化作的流光在气海翻腾,白问天四肢百骸似被千钧重锤反复锻打。水府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泛着幽蓝冷光,映得石壁上《太虚引气诀》后半部经文忽明忽暗。他勉强支起身子,掌心触到块温润玉简,竟是母亲虚影消散前所握之物。
“三魂归元,七魄入煞...“残碑上的篆文突然游动起来,如蝌蚪般钻入少年眉心。气海中的北斗星图霎时暴涨,将青蛟精魄逼至丹田角落。那孽畜不甘嘶吼,竟引动水府剧烈震颤,三十六根盘龙柱接连崩裂。
白问天忽觉颈间刺痛,原是玉簪不知何时化作三寸小剑,正悬在他喉前三寸震颤不休。剑柄处浮现的冰裂纹路,竟与石壁某处凹陷严丝合缝。当剑锋嵌入凹槽的刹那,整座水府轰然倒转,露出地宫深处百丈寒潭。
潭中浮沉着具白玉棺椁,棺盖上九条玄铁锁链绷得笔直。白问天凑近细看,惊见棺中女子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眉心却多着点朱砂痣。玉棺突然渗出黑血,潭水沸腾如煮,棺盖缝隙中伸出只覆满青鳞的利爪。
“三百年了...“沙哑嗓音震得地宫落石如雨,“白家终于送来像样的祭品。“
白问天急退三步,袖中《太虚引气诀》残页无风自燃。灰烬凝成金色符咒,正是母亲笔迹所书“封“字。那利爪触到符咒,顿时腾起青烟,棺中传来痛极的咆哮:“白清瑶!你死了还要算计本座!“
潭水突然倒卷,将少年拍在玉棺之上。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棺盖,竟唤醒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白问天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血色幻境——千里焦土上,母亲白衣染血,正与九条蛟龙鏖战。
“问天,看仔细了!“幻影中的白清瑶剑指苍天,北斗七星竟在白昼显形,“这是《太虚引气诀》最后一式'星陨'!“
剑气裹挟着星辰坠落,八条蛟龙瞬间灰飞烟灭。最后那条青蛟突然口吐人言:“白家丫头,你不想知道孩儿父亲...“
剑光比话语更快,蛟首飞起时,白问天瞥见母亲眼中转瞬即逝的哀恸。
幻境破碎,现实中的玉棺已开启半尺。棺中女子脖颈处碗口大的伤疤正在愈合,青鳞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与白清瑶一般无二的面容。白问天骇然后退,怀中的蛟丹却自行飞入棺中。
“乖侄儿,这内丹本就是你父亲之物。“女子朱唇轻启,三千青丝无风自动,“当年白清瑶盗丹封我肉身,今日正好用你精血...“
话音未落,水府穹顶突然破开大洞。梵音阵阵中,了尘大师踏着佛光降下,手中木鱼敲出金刚伏魔咒。白问天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玉棺刻纹上——这是幻境中母亲最后所示秘法。
“小施主莫看她的眼!“了尘袈裟鼓荡如帆,袖中飞出十二枚降魔杵。那女子尖啸着挥爪,降魔杵竟在半空锈蚀成粉。白问天只觉双目刺痛,竟见女子背后浮现八臂修罗法相。
玉棺突然浮空而起,九条玄铁锁链寸寸崩断。了尘口诵《楞严经》,额间现出“卍“字金印,在地面布下罗汉伏魔阵。阵中金光如刀,却割不破女子周身黑雾。
“秃驴也配管我白家家事?“女子指尖凝出冰刃,正是白清瑶惯用的招式,“当年梵音寺十八罗汉围攻清瑶姐姐时,你可在场?“
白问天心神剧震,气海中的北斗星图突然逆转。玉簪所化小剑感应到魔气,竟调转剑尖指向了尘。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抓起棺中蛟丹吞入腹中——这是他在幻境领悟的险招,以蛟龙煞气对冲佛魔二气。
丹田瞬间如坠冰窟,又似被地火炙烤。了尘见状长叹:“痴儿!“竟撤去护体佛光,任女子利爪穿透右肩。老僧趁势抓住白问天手腕,将毕生功力灌入其体内。
“大师不可!“少年察觉对方经脉正在枯竭。了尘却含笑捏碎腕间佛珠,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化作金粉,将暴走的蛟丹暂时封印。
水府开始坍塌,了尘拖着断臂拽起白问天:“走巽位!“少年踏着星图方位疾行,身后传来女子癫狂大笑:“告诉慕容瑾,他的噬心蛊养得不错!“
洪水灌入地宫时,白问天瞥见玉棺中升起道残魂——那分明是母亲模样,却带着蛟族竖瞳。残魂朝他眉心一点,浩瀚信息涌入识海:紫霄宫问剑石秘闻、药王谷禁地所在、以及...父亲白守仁的真实身份。
冲出水面刹那,朝阳正刺破云层。了尘瘫坐岸边,断臂处竟无鲜血渗出:“蛟丹已与你魂魄相连,每逢月圆需饮无根水调和。“
老僧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落地生根,眨眼开出七朵金莲。
白问天正要追问慕容瑾之事,江面忽然飘来药香。紫檀药匣破空而至,慕容瑾踏着丹炉凌波而来:“大师伤重,快服下这枚九转还阳丹!“
了尘却拂袖震退药匣:“谷主可知腐骨草混在雪蟾涎中,会催发蛟丹魔性?“
慕容瑾笑意不减:“大师谬矣,这明明是...“他忽然翻掌拍向白问天天灵盖,袖中窜出三条赤练蛊虫。
玉簪突然从白问天怀中跃出,化作三尺青锋。剑光过处,蛊虫尽数腰斩,竟发出婴孩啼哭般的惨叫。慕容瑾面露讶色:“清瑶师妹连本命剑元都传给了你?“
了尘突然暴起,仅存的左臂结出伏魔印。佛光笼罩之下,慕容瑾的伪装寸寸剥落,露出半边布满鳞片的脸庞。白问天趁机剑指北斗,引动星图中封存的剑气——这是母亲在幻境留下的最后杀招。
“星陨!“
剑势未成,江底突然探出百条触手。慕容瑾大笑着遁入水雾:“好侄儿,我们蓬莱仙岛再会!“
了尘颓然倒地,胸口浮现漆黑掌印:“原来他是...蛟族...“
白问天扶起老僧,触手却摸到块硬物——了尘怀中掉落的度牒上,赫然写着“白守义“三字。记忆突然翻涌,他想起父亲书房暗格中的族谱:白家第四十七代次子,守义,八岁入梵音寺...
“问天,你记住。“了尘气若游丝,指尖在他掌心画出残缺星图,“去紫霄宫找...“话音戛然而止,老僧身躯化作金粉消散,唯留串佛珠缠在少年腕间。
江风卷起血雾,白问天对着初升红日举起玉簪。簪身映出他眉心的蛟鳞纹,也映出百里外紫霄宫冲霄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