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断崖,细密的水珠凝结在王知迎脊背的金纹上。
我握着青铜碎片刮去他背后的焦痂。
刃口擦过新生皮肉,我看到他身体泛起细微的战栗。
他伏在青石上,断臂处新生的骨节发出细密脆响,身体里天罡战体的愈合之力正与经脉中的寒毒角力。
“西南方三十丈,赤鳞蛇蜕。“他的声音混着草叶露珠坠地的轻响。
自溶洞觉醒,他的五感便敏锐得能辨明地脉灵泉的流向。
残破的外衫扫过腐叶,我在枯藤间寻到一片缠结的蛇蜕,淡金黏液覆在赤鳞表面——那是昨夜涅槃火灼烧的痕迹。
腕间的暗伤突然开始灼痛,是我昨日强行催动火凤的反噬发作。
腐殖质的腥气钻入鼻腔,我踉跄扶住树干。
“别动。“王知迎的气息裹着草药苦涩漫过后颈。
他未愈的右臂垂在身侧,左手稳如磐石扣住我腕脉:“你的寒气侵到少阴经了。“
他迅速将染血布条缠上我的小臂,浸过蛇蜕汁液的布料泛起幽蓝荧光,他看向我,道:“东南五里,有一处地热泉。“
“走。”
我们向北迁徙。
他将木杖探入毒瘴,木仗泛起丝丝金纹。觉醒后的天罡战体对危机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他总在我踏进流沙前拽住我的衣领,瘴气合围时寻到岩缝。
腐叶在我脚下发出粘腻哀鸣,暴雨将山坳泡成沼泽。
正午日头晒化树胶,我们寻到了一处洞穴。
洞口的钟乳石泛着血髓光泽,石缝里嵌着半截青铜剑柄。
王知迎抚过剑格处的羽山纹,木杖突然插入岩缝:“下面有东西。“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暗河裹着青铜残片喷涌。我们抓住凸起的岩棱,他的断臂卡在石缝,鲜血顺着钟乳石滴入暗河,凝成赤色冰晶。
“抓紧!“嘶吼声里,我被他甩向高处岩台。
暗河漩涡浮起青铜棺椁,棺盖上凤凰衔玉图与我颈间残玉呼应。
玉珏缺口渗出金液,在河面绘出一片星图阵纹。
我朝王知迎看去,他的喘息渐重,额头还有大汗,更糟糕的是,他的小臂还血肉模糊的卡在岩棱。
“知迎,别动,我来拉你出去。”
他头也未抬,“不用。”紧接着,天罡战体的金纹炽烈如火,他闪身跳到我身旁:“这棺椁...是阵眼...“
暗河水突然倒灌,我们随棺椁坠入地脉深处。
一片漆黑里,我们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阿翎,从这里出去,你想做什么?”
“报仇。”
“我……帮你。”
紧接着,一股灼热气浪掀开棺盖,我朝前望,一块青铜罗盘躺在其中,那指针直指我心口。
王知迎将血滴落盘面,那罗盘的卦象突然疯转,青光中竟然浮出了李潇的虚影。
“养了八年的阵眼,该收网了。“
他用木杖击碎罗盘的刹那,此处的地脉灵气开始暴走。
王知迎呕着血护我在身下,我听到他后背被灵气刃割得皮开肉绽的声音。
“逆转阴阳的禁阵...“他声音低低的。
“我们走。”我扶着他,找了一处洞穴。
夜幕垂落岩洞,篝火照亮他调配药泥的手。他断臂新生的指节尚不灵活,赤鳞蛇蜕在石臼里捣出幽香。
我接过石臼,一边捣药,一边看向他。
火光跃动间,我瞥见他颈侧浮现的凤凰暗纹——与溶洞凤凰卵的裂痕如出一辙。
“李潇要用的不是我的涅槃火。“我蘸药汁勾画秋意宗九峰布局,“而是你的天罡战血。“
他沉默着解开衣襟。
心口金线随呼吸明灭,引着我的指尖按上肌肤。
热流窜入掌心,凤凰清啸在颅内炸响——在羽山祭坛上,天罡战体献祭者被铁链贯穿心脏;春水宗密卷记载战血可激活杀阵;李潇剑穗的青铜铃,正是控阵法器...
洞外一声鹤唳,刺破寂静。
王知迎扑灭篝火,草木灰呛进我的喉咙。
月光穿透藤蔓的缝隙,照见周乔乔的碧眼玄鹰在高空盘旋,爪间青铜铃泛着血光。
“追魂铃。“他指尖在我掌心划字,“铃铛上沾过我们的血。“
贴着岩缝北移,天罡战血干扰了卦象,但王知迎的每次催动都加速了他心口金线蔓延。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他在溪边布下疑阵,鲜血伪造出我们向南逃亡的痕迹。
“进山。“
他指着云雾缭绕的孤峰,冷汗从额角滚落。
攀上鹰嘴岩时,云海中现出半塌的祭坛。风干的尸骸缚在断柱上,腹部剖开的伤痕与母亲如出一辙,腕间玉镯刻着“羽山“。
王知迎突然跪倒,战血金纹与残阵共鸣。云海映出巨大的星图,流光汇聚成“九曜连珠“的古篆。
“下次天象在七日后。“我抚过祭坛裂痕。
天罡战脉的战血滴入阵眼,星图收缩成流光没入他心口:“李潇要在九曜之夜血祭。“
他将衣襟扯开,金线已蔓延成凰鸟图腾,“所有天罡战体都是祭品。“
暗格中的《羽山秘录》残卷记载着禁术——以涅槃火淬炼战血,九曜至极时反噬阵眼。
代价是施术者的记忆。
“要赌吗?“
他眼中有溶洞坠崖的决绝,寒潭漩涡的托付。
我撕下衣摆缠住彼此手腕,布料下血脉共振的搏动胜过千言。
残阳将祭坛染成血色,我们对着先祖骸骨立誓:
七日后,要么焚尽这吃人的天道,要么共赴黄泉再战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