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细流自假山上潺潺流下,落在水车的水斗上,带动水车缓缓而行,水车的转动,让放在水榭里的风车随之转动,微风吹过面前的冰雕,带出丝丝凉意。
水榭之中,谢知意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古籍,白色绣花纱裙的裙摆垂落,随风轻轻摇曳,宛如池中荡漾的涟漪。
榻边的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一壶刚泡好的龙井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是她最爱的茶之一,清冽中带着几分甘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水榭的宁静,一位侍女走了进来,禀告道:“公主,大虞的使节已至。”
谢知意头也不抬地道:“也该到了。”她大哥的密报,十天前就已送到她手中了。
一个月前,也就是六月十七日,大虞国的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在即,夏国需遵旧例,筹备贡品,尤以贡女为重。
二十五年前,堂姑义顺翁主赴虞为贡,今王室公主适龄者唯她与继后俞氏所生的二公主谢知恩。
垂首凝视古籍,谢知意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从兄长密报可知,她有极大可能将步义顺翁主的后尘。
指尖轻轻摩挲书页,终是轻叹一声,合上古籍,轻抿一口龙井,茶香缭绕间,面庞似被轻纱所覆,更显朦胧。
侍女看着她,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公主,国王殿下会在庆会楼设宴款待使臣,还让您务必赴宴。”
“只我一人?”谢知意问道。
“四位公主均需出席。”侍女答道。
谢知意唇角微勾,她就知道,以俞氏性格,是不会落下这么大话柄的。
她轻抚着衣袖上的精致刺绣,缓缓站起身,对侍女吩咐道:“回房更衣。”
回到寝宫,谢知意未急于装扮,而是独立窗前,凝视院中那片随风轻摆的柳兰。
柳兰是她母后生前最喜欢的花,每当风起,柳兰随风轻摇,仿佛是她母后温柔的低语,穿越时空的阻隔,给予她无声的慰藉。
谢知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声轻语道:“母后,世事无常,女儿恐难遂您心愿,辜负了您那番苦心筹谋。”
生母的骤然离世,让她的婚事戛然中断,生活的轨迹从此布满了变数,前路茫茫。
这几年,与俞氏斗智斗勇,才保住了这个寝宫和她兄妹俩的周全。
而今,她预感终难逃成为和亲的牺牲品。
谢知意转身走向梳妆台,坐下道:“霜降,为我上妆吧。”
“是,公主。”霜降是她身边四婢之一,是她兄长费尽心思挑出来,送进宫中保护她的。
霜降拿起玉梳,一缕一缕地帮她把乌黑的长发梳顺,巧手一扭一挽一拧,就把她的秀发编织成繁复的发髻,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感。
镜中倒映的容颜,谢知意唇角微微上扬,赞许地道:“霜降的手艺真是日益精湛了。”
“公主本就天生丽质,奴婢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霜降笑语盈盈,为她戴上饰品.
一支赤金镶嵌着珍珠的柳兰步摇,在她的发间轻轻摇曳,熠熠生辉。
谢知意挑了一件粉蓝色的绣花圆领袍,淡雅的蓝色如同晨曦初照的天空,映衬得她更加超凡脱俗。
搭配银白底色上绣着粉紫柳兰的百褶裙,与发髻上的步摇相映成趣。
镜中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肤如凝脂,眸若秋水,谢知意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着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的淡然,“走吧,我们去庆会楼。”
肩舆停在宫门处,谢知意在侍女的搀扶下,稳稳落座。宫婢们合力抬起肩舆,向庆会楼行进。
宫婢们合力将肩舆缓缓抬起,往庆会楼去,微风拂面,带来一阵阵清新的花香,还有远处宫苑的悠扬乐声。
“大姐。”一声娇腻的呼喊。
谢知意回头一看,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二公主谢知恩,颔首道:“二妹。”
两人年纪相差半岁,长相皆随生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两人的关系亦寻常,维持着表面的姐妹之情。
谢知恩穿着一袭鹅黄色直领绣牡丹的对襟褙子,杏黄色长裙,手执一柄菱形绣牡丹的团扇。
肩舆并排而行,谢知恩以扇掩嘴,假笑道:“大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这身衣裳衬得大姐如同仙子下凡,让妹妹我自愧不如呢。”
话语中,一如既往的夹杂着嫉妒。
无论是姿色、风韵,还是才情、地位,谢知恩总是自觉稍逊一筹于谢知意。
她的笑容虽明媚,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阴郁。
谢知意轻摇团扇,浅笑道:“二妹谬赞了,你我姐妹,各有千秋,怎能如此比较?再说了,二妹今日打扮的雍容华贵,宛若盛放的牡丹,令人赏心悦目,何来自愧不如之说。”
她语气平淡,恰到好处地回应着谢知恩的言不由衷的恭维。
顿了顿,又接着道:“今日父王在庆会楼设宴,乃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使臣,你我身为大夏公主,更应在意的是如何彰显我大夏的风范与气度,而非拘泥于这些琐碎之事。”
谢知恩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轻笑道:“大姐所言极是,是妹妹我狭隘了,今日父王设宴,大姐可有备下什么才艺,以娱宾客?”
“听二妹话中之意,这是准备在今日宴会上,大展身手,让使臣眼前一亮吗?”谢知意对谢知恩在宴会上出风头没有任何意见,她更希望谢知恩能被使臣看上。
可惜,谢知恩蠢,俞氏却精明,她是绝不会亲生女儿成为贡女,远离故土的。
谢知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却故作谦虚道:“大姐说笑了,妹妹我不过是想着,既是国宴,自当尽力为父王与国家增光添彩。虽才艺不精,但求能博君一笑罢了。”
“二妹太过谦了,你的舞艺是由王后亲授,乃宫中一绝,若在宴会上舞一曲,定能让使臣大饱眼福。”谢知意眼中有淡淡的嘲讽。
俞氏当年就是凭一曲铃鼓舞,入了父王的眼,从低贱的舞妓,一步一步爬上了王后之位。
“大姐谬赞了,若真要表演,我倒是觉得大姐的书法更胜一筹,那笔走龙蛇的气势,才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谢知恩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谢知意,试图将她也拉入这场无形的较量之中。
“二妹过誉了,本是静心养性之艺,非为炫耀于世。我仅是浅尝笔墨之趣,怎敢在此众目睽睽之下献丑。”谢知意对宴会之事本无意,更遑论是展示自己的才艺了。
谢知恩唇角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大姐言之有理,书法的确不宜在此等盛宴上张扬。”
她巴不得谢知意不与她相争,这样她才能脱颖而出。
随着肩舆缓缓停下,庆会楼的大门映入眼帘,金碧辉煌的楼阁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