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的第三场太阳毒得反常，试验田的秧苗蔫头耷脑。花玲珑蹲在田埂，指尖掠过卷边的稻叶，泥土里蒸腾的燥气灼得掌心发烫。顾北辰的军用水壶突然递到眼前，壶壁上凝着冰珠，在烈日下冒着丝丝白气。
“农科所配的电解质水。“他摘下草帽扇风，阴影恰好笼住她画符的手，“省气象台说未来半月无雨。“
花玲珑灌下冰水，喉间的灼痛稍缓。青铜符在衣兜里隐隐发烫，她瞥见远处周晓梅正领着公社干部勘察水渠，麻花辫梢系着的铜铃随步伐叮当作响。
“今晚亥时，后山鹰嘴崖。“顾北辰压低声音，军装布料擦过她耳尖，“带齐画符的家伙什。“
暮色初合时，花玲珑借口拾柴溜出村。山崖夜风裹着香灰味，顾北辰正在岩壁上校准罗盘，脚下摆着捆军用信号弹。见她来了，掏出个铁皮盒：“人工降雨用的碘化银。“
花玲珑打开盒子险些笑出声——分明是掺了朱砂的香灰，盒底还压着张引雷符。顾北辰面不改色地装填信号枪：“科学院新研制的催化剂，遇云层产生电荷。“
子夜时分，第一道闪电劈开天际。花玲珑的祈雨符混在碘化银里射入云层，青铜符与顾北辰后背的麒麟纹同时泛起金芒。惊雷炸响的瞬间，男人突然握住她画符的手：“巽位加两笔，要起东南风。“
交叠的指尖牵引朱砂，暴雨倾盆而下。崖下传来欢呼声，花玲珑却听见周晓梅的铜铃在雨幕中癫狂作响。转头望去，那女人站在古祭坛遗址，麻花辫散作无数黑蛇，正贪婪吮吸雨水中的灵气。
“接着装弹。“顾北辰将她扳回身，胸膛贴住她后背，“火箭筒射程三百米，够得到积雨云。“
花玲珑耳尖发烫，笔下雷符却凌厉三分。当第七道闪电照亮祭坛时，周晓梅突然尖叫——她脚下的青石板裂开缝隙，涌出的竟是被雨水泡发的森森白骨。
次日公社表彰会上，老支书将“抗旱先锋“锦旗塞给顾北辰。周晓梅缠着绷带的手忽然指向花玲珑：“她包里藏着封建迷信物件！“
满场哗然中，花玲珑掏出绣着八卦的布囊，倒出把艾草灰：“顾同志给的驱虫药，要说封建迷信......“她忽然掀开周晓梅的衣领，拽出枚生锈的青铜铃，“这上面刻的饕餮纹，莫不是四旧？“
顾北辰适时亮出文件：“省考古队的调研证明，后山祭坛是商周时期祈雨遗址，周同志佩戴的是重要文物。“
众人围着青铜铃啧啧称奇时，花玲珑摸到顾北辰掌心递来的纸团。展开是遒劲小楷：酉时三刻，酸菜缸见。
月光漫过腌菜坛时，顾北辰正往缸里撒糯米。花玲珑发现缸底聚灵符已被改成太极阵，酸水上浮的芥菜疙瘩竟生出人脸纹路。
“玄女祭坛的尸骨，是历届守印人。“他忽然开口，“周晓梅在收集怨气，要重启血祭。“
花玲珑捏碎掌心的土块，露出半截刻着生辰八字的桃木钉：“今早在试验田挖到的，钉头沾着你的麒麟血。“
顾北辰瞳孔骤缩，军装袖口滑出匕首。刀光闪过，桃木钉断口渗出黑血，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咒文。
“你的八字刻在祭坛主碑。“他碾碎木钉，“周晓梅要的是借天师血脉，复活玄女。“
青蛙在缸沿咕呱叫起，酸菜人脸突然睁眼。花玲珑的青铜符脱手飞出，与顾北辰的麒麟纹共鸣成网，将嘶吼的怨灵绞成青烟。月光西斜时，两人背靠背坐在谷堆上，手中各握半块染血的桃木。
“我查过县志。“花玲珑打破沉默，“五三年砸毁的玄女庙，正殿供着持五谷符的神农像。“
顾北辰解开风纪扣，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当年是我祖父亲手封的坛。“他抓起她手腕按在伤疤上，“现在，该我们了。“
掌心下的肌肤突突跳动，花玲珑惊觉那疤痕形状竟与青铜符完全契合。夜风卷起满地符灰，远处传来周晓梅凄厉的铃音，恍若百鬼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