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如您所愿

叶延料到维多利亚女王要说的事情会很隐秘,却没想到竟会机密到这种程度。

秘史是一种准则吗?

叶延的思绪不由飘回最初获得的那件二阶奇物,那顶暗藏玄机的“矛盾旧王冠”,以及《爱丽丝地下奇遇记》上同样被不知名原因遮掩起来的未知性相。

【《爱丽丝地下奇遇记》】

【类别:一阶书籍(未完成)】

【“如果你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时间会把你变成别人的时间。”——矛盾者】

【性相:引,■■】

这是叶延给《爱丽丝地下奇遇记》命名后,得到的书籍信息。

然而。

如此重要的隐秘却直接告知于自己。

叶延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这不是信任,而是出于上位者对下位者绝对掌控。女王自信能将他彻底拿捏,这也意味着,若不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价值,她绝不会轻易放手。

“你现在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了吗?”

维多利亚女王笑吟吟地看向叶延,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那本书——”她拖长了语调,柔滑的嗓音里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刃:“可曾写完了?”

叶延明白对方问的是哪本书。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女王面露不悦:“什么原因?”

“我写下了第一卷的内容,其他的写不出来。”

维多利亚女王眯了眯眼睛。

“既然如此,你的书也一起出版,确保此书能够快点写出来。”

“这……”叶延有些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顾虑。”维多利亚女王唇角微扬:“出版书籍会用上你的笔名,而你的信息也会严格保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陛下,我担心的不只是个人安危,还有……”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命令。”

女王打断他,眼底闪过锐利的光:“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写得出来后续吗?”

叶延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仅仅只是犹豫一秒,他便垂下眼眸,坚定地回答道:“我写得出来,但里面的内容可能会给您带来一些麻烦。”

女王轻笑一声,重新靠回椅背。

“禁忌?预言?还是说你担心那些文字会动摇我的地位?”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让它出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书连我都要承受不起。”

维多利亚女王轻轻抬手。

始终静立在场边的露西立即会意,她捧着纸墨快步走向书桌。

“请用这个,先生。”

露西做完这一切后立即退后两步。

叶延接过纸笔。

“现在,把故事写出来。”女王说道。

叶延抬起眼,目光在女王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低下头,笔尖抵上纸页。

墨迹晕染开来,笔锋沉稳而锋利。

维多利亚女王微微倾身,目光落在那逐渐铺展的文字上。

故事的开篇是一座雾气弥漫的伦敦城,街巷深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缩在墙角。寒风刺骨,而远处的教堂钟声悠扬,仿佛在嘲笑人间的苦难。

女王的眉头微微蹙起。

叶延的笔没有停。

他写那孩子如何被济贫院收容,又如何在那里遭受非人的对待。

写那些本该救济贫民的款项如何被层层克扣,最终落入贪婪者的口袋;写那些高高在上的绅士们如何在议会高谈阔论,却对脚下的苦难视而不见。

露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偷眼看向女王,却见陛下的神色依旧平静,唯有那双眼睛愈发幽深。

终于,叶延写到了幽灵先生的出场。

一个游荡在伦敦夜色中的神秘存在,他跟着那孩子走过贫民窟、穿过富人区,看清了这个世界的荒诞与不公。

“所以……”女王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你的故事里,幽灵是正义的化身?”

叶延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后继续书写:“不,陛下,幽灵只是一个见证者。”

女王轻笑了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见证者?你是想借一个幽灵的眼睛,让我们所有人也见证一次?”

叶延没有回答,但他的笔锋更加凌厉,字句如刃,剖开繁华表象下的腐朽。

女王的手指在扶手上悄然收紧,指节泛出森冷的白色。

叶延笔下那些文字,简直就是在当面指控她的治国无能。怒火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那端庄自持的表象。

但下一秒,女王突然松开了手指。

阳光在她眼中跳动,映照出某个更为深沉的算计。

威廉·尤尔特·迪斯雷利。

这个已经长眠地下的名字,至今仍在议会厅堂里回响。国民们歌颂着他将帝国推上巅峰的功绩,却忘记了每一道政令都需要女王的御笔朱批。

蠢货们只会当她是一个无知的稚童。

多么讽刺啊。

她在心中冷笑,那些贵族们至今仍会在议会上引用迪斯雷利生前说的话,仿佛一个死人比坐在王座上的她更值得效忠。

即便她用鲜血清洗过议会,那些顽固分子依然在暗中阻挠她修改旧政。

现在,她获得了上帝递来的一把刀。

瞧啊,伟大的迪斯雷利制定的济贫法,正在制造怎样的人间惨剧。

那些在济贫院铁栅栏后腐烂的孩童,那些在街头冻僵的贫民,都是他神圣政策结出的恶果。

女王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或许能帮她完成多年来未能如愿的事。

将迪斯雷利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世人看清这位“帝国缔造者”也会犯错,而真正执掌权柄的,始终是王座上的她。

抱歉了。

我敬爱的老师,帝国最值得信任的首相,为了帝国的荣耀,我现在需要打破您的金身,您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现场安静得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

当瑞德最终死于自杀之时,远处大本钟的钟声恰好在此刻敲响。

晚霞将整座白金汉宫染成血色。

维多利亚女王缓缓站起身,看向天边的夕阳。

露西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吗?”女王背对着叶延,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有些真相,即便看见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叶延终于停下笔,抬头看向她的背影:“但陛下现在看见了,而我还活着。”

女王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接连挑战我和教会的权威,这本书本不该存在,但我现在却很期待它的出版。”

叶延放下笔,微微躬身:“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