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杨刃

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击，试图传递某种隐秘的讯息。

又是雨夜，雨滴敲打着玻璃。

诊室里的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朱砂味，混杂着少年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像是某种古老仪式残留的余韵。

杨刃坐在诊疗椅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的纽扣。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少年微微凸起的驼峰鼻和分明的侧脸轮廓。

真瘦啊，细长的身躯，突出的骨节再加上苍白的肤色，此时的杨刃像是一个病态的手办玩偶。

“杨刃，今天感觉怎么样？”林时深轻声问道，带着一丝温和的试探。

今天是他们的第三次问诊，林时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杨刃时的情景。

那天，班主任的高跟鞋声像啄木鸟叩击木地板般急促，身后跟着的少年仿佛一株被暴雨打折的麦秆，却依旧倔强的挺着胸膛。

“他们往我课桌倒胶水，说我是没爹娘教的怪物。“少年直着身板坐在诊疗椅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能看见淡青血管。

杨刃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他从小就和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现实可想而知。一旦一个孩子被确认没人会给他撑腰，那这个孩子就难免成为一些无聊小孩增添乐趣的“玩具”。

“它们……还在。”杨刃陡然提升的音量将林时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它们？”林时深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

“那些影子。”杨刃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又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它们说……我逃不掉的。”

林时深的目光落在杨刃的胸口，衬衫下隐约可见几道爪痕，比上次多了几道。

爪痕，爪痕……

这些痕迹与苏婉晴身上的爪痕有某种相似之处，但又有所不同。苏婉晴的爪痕带着狐妖的狡诈与阴冷，而杨刃的伤痕虽淡却也透着一股狂暴与无序，仿佛来自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存在。

“杨刃，你能告诉我，那些影子是什么样子的吗？”林时深仿佛猎人在追踪猎物的踪迹。

“它们……像狼，但又不像。它们的眼睛是红色的，仿佛烧红的炭，每次靠近我，我都觉得……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杨刃灼灼的目光好像在讲述一个并不困扰他的故事。

狼影、红色的眼睛、沸腾的血液……这些描述与九尾狐的阴冷狡诈完全不同，更像是某种狂暴的野兽。难道梦域中还有其他妖物在作乱？事情并不简单。

“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或者……签过什么契约？”林时深试探性地问道。

“奇怪的梦？难道是那晚的梦？那只狼样的怪物说是我的朋友。”

林时深猛地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示意他赶紧继续讲述。

“它说只要我听他的话，他就能让我变得强大，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杨刃淡然地说着，拳头却不自觉地攥紧。

“你答应了？”

杨刃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一边扭捏却显倔强，“不需要那东西，我自己可以。”

还好，果然没看错这孩子，这孩子有一股超强的韧劲。

“可是，从那天起，我就开始看到那些影子，它们总在半夜出现，说要带我回去。”

回去？为什么用回去这个词呢？难道这孩子本身就是梦域之物吗？

可惜梦域中的妖物种类繁多，连林时深作为守门人也难以确定，杨刃所描述的狼影到底是什么。

“杨刃，你身上的伤痕，是那些影子造成的吗？”林时深只得继续问道。

杨刃烦躁的挠了挠着头，“是……每次它们靠近我，我都会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然后……然后就会多出几道伤痕。”

“会不会是你自己挠的？”林时深忽然蹦出的想法直接从嘴里溜了出来。

“不可能的，我的指甲没有这么长。”杨刃伸出被自己咬的参差不齐的、捉襟见肘的指甲。

绝对没这么简单，林时深想起苏婉晴突然异变的情形。

或许解决杨刃这边的问题也是破题的一种方式。

“听我说，我没开玩笑，你遇到超自然事件了。”林时深认真地说道。

杨刃不自然的表情和微张的嘴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你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吧？！”林时深不满地看向杨刃，等待他下一步的回应。

“没有，没有，怎么会……再说我也没有资格。”杨刃挠了挠头。

“那你相信我吗？”林时深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毫不犹豫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不用了解太多，交给我就好，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林时深边说边从紫檀笔筒抽出一支狼毫，蘸取朱砂时瞥见砚台里倒影扭曲成兽首。诊室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湿热的空气裹着杨刃衬衫下的血腥气，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粘稠的网。

“我们来玩个游戏。“他将宣纸铺开，笔尖悬在少年手背上方三寸，“我说颜色，你画形状。“这是师傅教的「画皮」术，通过色彩与图形的错位嫁接，能让人潜意识里的妖相显形。

“赤。“笔尖朱砂滴落成血珠。

少年手腕不受控地抽搐，顺着手指滴落的血色在纸上划出燃烧的月牙。林时深腕间的云纹开始发烫，琉璃灯照出杨刃后颈浮现的银色逆鳞——说是逆鳞不如说是狼牙交错的异变。

果然是狼族妖物吗？

“玄。“第二滴墨汁坠入。

琉璃灯罩突然爬满霜花，林时深迅速将骨瓷碎片压在那幅血画上。宣纸上的焦痕竟开始吞噬朱砂，渐渐凝成三只首尾相衔的独眼狼影。

“那东西告诉你它的名字了吗？“他按住杨刃腕间暴涨的青筋。

少年眼中泛起岩浆般的金红色：“它们说...它们叫贪狼。“

贪狼？！

诊室檀香突然爆出火星，林时深望着宣纸上狰狞的狼影，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那些抓痕并非防御性伤口，而是某种献祭仪式的进行时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