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一补习班。
“知知,好难听的名字,像是——老鼠的叫声。”宋骆腰杆笔直地坐在靠背椅子上,他单手托着脑袋,垂眸看着课桌上不知从何来的座位表。冷白的手上突起的青筋格外明显,手指骨节间夹起的笔盖戳着坐在他前桌的小女孩的背部。
正埋头执笔写字的夏知感受到从后背隔着杏黄色方领纺纱长裙传来的力度,伴随着耳畔传来少年凉薄的声音。
她脸上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用银白绸面做的发圈扎着丸子头的脑袋缓缓地向后偏去。细长的狐狸眼里带着骇人的寒气向他瞥去,骤然,她微眯着美眸,清水出芙蓉般的脸上佛降下了寒霜,薄凉的唇瓣微张:“给你脸了。”
她洁白的颈部落下几根零碎的发丝,白晳且纤细的脖颈处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明显红印。
少年目光落在了那一片不经意间露出的白上,冷茶色的眼瞳微张,那一瞬间,心尖仿佛被白炽的光线灼烧,一直随着滚烫的血液流向各处。
(二)
夏知会在暑假上的补习班,一上便是一天。
以往,中午没办出行证的夏知都在室内享用母亲沈莺歌送过来的便当。
八月中旬,夏知和往常一样上补习班,沈莺歌破天荒没有送便当,夏知便一人前往补习班的食堂七号窗口点一碗牛肉汤面。
夏知第一次来食堂吃午餐,心中多多少少带点好奇的情绪。
“阿姨,来碗牛肉汤面,加香菜,微辣。”她脆生生地开口道。
食堂七号窗口的打姨阿姨正打着汤面,闻声抬头,便看见了隔着一个玻璃板站在她面前的夏知——这般惊艳俏丽的“小女娥”。
夏知用双手葱白的手指稳当地接着白蓝瓷的一大碗面,眸底闪过一丝奇妙的惊喜——积堆成小山的牛肉。
可惜,不能打包。
人来的少,夏知找到了一个有空调的大空桌的位置拉开桌腿内的椅子优雅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食堂,陆陆续续地进来人,人满为患。
夏知正慢吞吞地吃面条,突然,她正嚼着一口面,察觉到周围传来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看向前去。
一群拿装着饭的餐盘的男生迎面走来,浩浩荡荡地拉开她这桌的桌椅底下的椅子,一副“大马金刀”的样子坐下来。
不管了,先吃饭。
夏知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带着一丝慌忙地低下头,垂眸不语。
她葱白的手指紧紧拿着筷子,加快了点吃面的速度。
刚打完篮球的宋骆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从容不迫地从桌椅底下拉出一张椅子,缓缓地坐在她的对面。
她优雅地吃面条,白晳软嫩的脸蛋被热气的面条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头发全别在耳后,垂落下几根发丝,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上浓密的胎毛刘海。
纤细浓密的睫毛静静地耷拉在脸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
正值夏天,她穿着浅粉色的T恤衫,薄薄的布料隐隐约约勾勒出了里面肩带的形状。
宋骆瞥向她,愣住了神。
时间仿佛暂停了好几分钟,他回过神,慌不择路地微低下头。
一刹那,他的耳根仿佛特别敏感,一层红晕爬上了他的耳垂,红的滴血。
脸上挂着是他自己未察觉到的浅笑。
两秒后,他的嘴角勾起了明显的弧度,嘴角一颗洁白小巧的虎牙露在下嘴唇外,他舔了舔嘴角收回了虎牙。
他看着眼前的盛满饭菜的餐盘,正努力思索着调戏她的话,夏知起身站住脚跟后离开了。
“发什么呆,你非选这桌,是不是——看上了生对面的女生?”坐在宋骆旁的陈骁宇微微偏头看向他,半开玩笑地拉长了语气。
看上她?宋骆的脑子刹那间出现了空白,很快,他恢复了以往懒散狂傲的状态。
“她?那种货色,看两眼觉得养眼罢了。”
玩世不恭。
陈骁宇不语,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三)
宋骆一周下来上补习班特别勤快,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看见到夏知了。
下课铃如期而至地响起……
估计那小妮子不来了吧。
宋骆踌躇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旁,茫然的目光直愣愣也透过玻璃窗,最终,落在一各补习班的主任身上。
宋骆努力平定着心中涌动的情绪,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转身离开。
算了,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宋骆拖着身体回到教室。
他一坐下座位,旁边的张傲天一副兴高采烈看见他回来样子,对他话语“炮轰”。
“骆哥,我和隔壁班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女孩子表白成功了!下午我请客!冲向网吧!”
“烦,不去。”宋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张傲天闻言并不扫兴,清秀的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
他的手里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位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且穿着一身校服的女孩。
照片的角度像是偷拍的。
“她今天好可爱,好卡哇伊!”
“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她!她好卡哇伊……”
“我们班上有个叫‘夏吱’的女生长得也很好看,可惜,前几天就没上补习班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来。”宋骆的后桌看向张傲天。
“我满心眼里都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唯一。”张傲天目光不解地看向说话的人。
“恋爱脑的教材编写者非你莫属。”张傲天的后桌陈骁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圆场。
宋骆面无表情,他越听眉头蹙地越紧,眉宇间透露着不耐烦的神色。
“哥的春天来了,是心动的感觉。”张傲天感慨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手中一张照片上的女孩。
“得了吧,睹物思人。”宋骆的后桌揶揄道。
“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宋骆双手环在胸口,插了一嘴。
一旁,陈骁宇探究的眼神落在宋骆身上,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就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她,仿佛我与她无形间有一种磁场,我被她深深的吸引住,逐渐沉沦其中……”宋骆的同桌仔细的思考着……
心动的感觉?我应该没有吧。
宋骆脸上浓密的剑眉越蹙越紧。
(四)
“啪嗒”一道长鞭落在宋骆背上。
宋骆青筋暴起的双手被宋平用古驰腰带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冷白的手腕勒出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宋骆弯着背,双膝跪坐在地上,黑色的衬衫越发暗红,惨白的脸上冒出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身上充满褶皱的衬衫上,不同地方的血块逐渐僵硬。
一块又是一块……
不知道哪里还有一块……
一块黏在皮肤上,一块黏在皮肤上……
他紧咬着牙,仿佛下一秒可以活生生地把牙咬碎掉,泪水像一层雾气硬生生地镶在眼眶中。
一滴都未落下。
草,早知道上网吧了。
该死,他回来了。
“儿啊,我的好大儿!我一回来就看见我的儿,我好开心啊。”宋平停下手中的动作,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他高傲地抬起头,睨向宋骆。
疼、疼、疼……
好疼。
宋骆微微张开疲惫的双眼,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一瞬间灼烧起来,五脏六腑的肌肉仿佛开始撕裂,血液从裂缝中汩汩流出。每一寸皮肤里的血肉仿佛暴露在空气中,下一秒就会腐烂到令人作呕。
他依稀张开眼,让刺眼的光线透进来。
什么?他没醉!
宋骆的心紧紧地颤抖着。
宋平头仰着天花板,靠在沙发上粗粗地喘气,抬手撩着柔顺发尾,暴戾地看向宋骆。
周围六个穿着黑红色制服的保镖围着宋骆。
气氛瞬间凝固了。
宋平打累了,眉宇间透露着浓浓的倦怠感,抬了抬手示意保镖。
“拖回房间。”沙哑的声音飘荡在房间中。
一阵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由近及远,直至,如同羽毛落地的回音消散在空气中。
终于——结束了。
宋骆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了眼。
“扑通”。
他重重地倒在冰凉地瓷砖上。
他任由保镖硬生生地拖走。
(五)
C市,市中心小学大门口对面。
“小姑娘,你抽到什么?”一个卖人物挂件的老婆婆看向眼前抽签的小女孩。
抽签的签子是冰棒的木棒,每根木棒都用黑色细头记号笔写上挂件人物的名称。
上百个挂件整整齐齐地挂在一个大木棍上。
小女孩的上半身是粉墨色渲染的衬衫套着浅粉圆领短袖,下半身是墨色短裤,露出了匀称有肉的双腿。她白里透红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细长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看向挂件堆里的猪猪狭。
一旁经过的小男孩好像被挂件吸引过来,直勾勾的看过来。
穿衣整洁干净的老婆婆察觉到视线,转过头看向小男孩,吆喝道:“十元一抽。”
“来一个。”小男孩递给老婆婆百元大钞,老婆婆接过红色的毛爷爷纸币,拿着钱着天空不知道看着什么,随后给小男孩找了90元。
小男孩抽了一根签。
“大白。”小女孩失望的语气开口道。
“是《超能陆战队》的大白,我孙子可喜欢看。”老婆婆取下大白挂件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把签子递回去,没有马上离开。
她直勾勾地看着老婆婆拿的大木棒上的猪猪侠挂件,睁大的眼睛像是清澈透亮的潭水。
要不要再抽一个呢?
可我出门上学就带了10块钱。
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买到呀。
好喜欢这个猪猪狭挂件呀!
我喜欢猪猪侠!
算了,多看看几眼,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可恶!越看越上瘾!
要不要用儿童手表叫管家叔叔拿钱过来呢……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猪猪侠挂件,透过她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她心里极为复杂的思想活动。
“猪猪侠?”小男孩稚气的声音传入小女孩的耳朵里。
什么?一旁的小女孩的心仿佛悄悄地碎掉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老婆婆把大木棍上的猪猪侠挂件取下来,递在了小男孩的手心里。
小女孩目光“忍痛”地看了一眼小男孩的手心里的猪猪侠挂件。
小男孩明媚的桃花眼看向小女孩。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这只丑猪挂件。算了,看在她的份上,我就大方一回,送出去这只丑猪。
“喂,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关你屁事。”小女孩有些气愤,细长的眉眼透着一丝不耐烦和一点点好奇。
“这只丑猪我不想要了,送给你。”
“真的?”小女孩疑惑的语气透露着一丝欣喜,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嗯哼。”小男孩傲娇道。
他递给小女孩手中的猪猪侠挂件,冰凉的指尖碰上了小女孩柔软的掌心。
他耳根悄悄得微红。
“诺,这个大白给你,作为回礼。”小女孩笑盈盈地递向小男孩手中的大白。
小男孩收下了大白挂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仿佛生怕她反悔。
小女孩没有多想,她抓紧手中的猪猪侠挂件往家的方向走。
(六)
卧室内。
宋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八点。
不知道宋平是否还在这栋别墅里……
他蜷缩在冰凉的地上。
他四肢僵硬,慢吞吞地坐起来,接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他反锁了卧室的门锁,从床头柜旁边的医疗箱里,翻出了里面的药膏和纱布用来处理身上的伤口。
一切仿佛轻车熟路。
处理好伤口后已是晚上10点。
他走进了房间里配有的浴室,用湿毛轻轻地擦拭着身上的其他地方完好的皮肤。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已是晚上11点。
他像一滩水一样躺在柔软的床上,他轻轻一动,骨头间仿佛就一下会擦出火花。
这一次,宋平没有喝醉酒就打他,下一次又会怎么样……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了……
事情还要从他的母亲说起……
很小的时候,宋平喝醉后才开始打他。
他那个时候年纪小,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打我。”
“你的生母——那个贱女人给老子下药才有了你,要不是没有老子,你就是个贱种。”宋平暴戾地喊道。
“是你的生母!那个贱女人。不然——我就会和我所爱之人美满在一起了!”
“我恨那个贱女人,更恨你。”一道接着一道的鞭子如同暴雨打在了他幼小的身体上。
“要不是看在你爷爷奶奶疼爱你的份上,你早该死。”一字一句犹如刀片卡在宋骆心上的血肉,杀人诛心。
他不能反抗。
他越反抗,宋平打得越狠。
有时,宋平打得太狠,宋骆直接晕了过去。
甚至,在宋平打完他之后,宋平把宋骆轻手轻脚地抱到床上,细心照顾。
等宋骆醒来后,宋平又会特别愧疚地跟他道歉和补偿。
后来,宋骆才知道,宋平有重度狂躁症。
药物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
或者,宋平是纯属想打他。
……
宋骆躺在床上想到这,叹了一声气。
快到十八岁了,一切快到头了……
宋氏家大业大,坐拥百家上市公司,以及。只露出冰山一角的海外企业……
他的经济来源都在宋平身上,十八岁以后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积攒了一些储蓄,对于中产阶级来说,一生中经济消费绰绰有余。
但对于十八岁以后拥有的经济和权利相比大相径庭。
宋骆回过神来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了靠窗户的书桌上一个小巧的大白挂件……
等我足够实力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