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村民变乞丐

刘二狗见这孩子竟然能让这商行刘掌柜如此低三下气，随即连忙上前，拱了拱手，道：

“这位小兄弟，我身后这些兄弟不是来闹事的！”

他对着后面摆了摆手：“城南窝棚里三百苦哈哈，听说殿下这里能活路，把要饭攒的铜子都凑出来了！”

狄仁杰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多乞丐？难道你们是想来买东西？”

只见，人群里挤出个独眼乞丐，抖开麻袋倒出堆破布包裹的铜钱。

有开元通宝，更多是前隋的五铢钱，甚至混着几枚西域银币。

叮叮当当响了半盏茶功夫，最后堆成个齐膝高的小丘。

“八百三十七文。”刘奎不知何时蹲在旁边，指尖拨开枚生锈的铜钱，“够拼十人团的灯罩，还差十三文。”

狄仁杰上去又是一脚，“你掉钱眼里了？这钱你也要赚？”

他此刻眉头紧锁，对于这长安城中突然出现的乞丐疑惑万分，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何乞丐会来商行买东西。

众人还以为狄仁杰嫌少，突然，人群中一瘸腿老汉重重磕头：“求小公子开恩！小老儿可以拿这个抵！”

他从怀里摸出张发黄的麻纸，竟是张被血污浸透的地契！

狄仁杰瞳孔微缩，接过地契时，他闻到陈年血腥气：“泾阳县王家庄，六亩水田......这地现在何处？”

“让崔大人家的马球场占了！”独眼乞丐突然嘶吼，“他们放狗咬断我腿时，里正还说我们抗租！”哗啦一声扯开裤管，露出白骨森森的伤口。

然而，就在此时，楼上窗沿轻动，李治身影出现在窗边。

“先让他们进院！”

数百人稀稀拉拉的走进商行后院。

刘二狗连忙站在门前，挨个叮嘱，“进去后席地而坐，切勿弄脏了殿下的院子。”

李治站在远处看着他的举动，微微一笑。

当人群来到院中，有坐有站，李治并未在意，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狄仁杰见李治点了点头后，随即上前，“这位便是晋王殿下。”

众人闻言，顿时惊起，紧紧盯着李治。

突然，有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顿时起身尖叫：“都说晋王殿下体恤百姓，求殿下要给俺们做主啊！”

当妇人话音落下，人群轰然骚动，几个乞丐顿时就要往前冲。

“都闭嘴！”

刘二狗突然暴起，抡起门闩砸在石阶上：“谁特么敢给殿下添乱，老子把他沉到渭河喂王八！”，说完，便转头却换上谄笑：“殿下，这些浑人不懂规矩，我这就...”

李治见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无妨！”说着，在刘二狗惊讶的目光下，李治竟主动走进了人群中。

弯腰将那名妇人扶起，温言问道：“老人家，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妇人被李治搀着胳膊，浑浊的眼泪淌进皱纹里：“那年泾河发大水，崔大人家的管事说，把田契挂在他们名下就能免赋税......”

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粟饼，“头三年是免了税，可第四年突然说我们偷了崔大人家的稻种！”

“那都是放屁！”独眼乞丐突然插嘴，满脸愤愤不平：“他们往俺家谷仓塞了半袋粳米，非说是从崔大人家庄子偷的！”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哭诉：

“他们说帮俺们代管田契能领朝廷补贴......”

“里正带人量田时故意把界碑往东挪了半里......”

狄仁杰突然蹲下身，指尖在地契上划过：“武德九年地契上盖的是蓝印，贞观十五年却改成了红印。”他双眼一凝，“这是官田转私田的记档！”

想到这，他猛地抬头看向众人：“你们是不是签过‘代耕契’？”

瘸腿老汉突然捶地大哭：“那年崔家说租牛给俺们，要按手印......”

……

李治在一旁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贞观年间，其实，李世民为了恢复经济和稳定社会，推行了均田制。

均田制就是将无主的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小农耕作，土地改为国有制，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

这样呢，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土地兼并现象的发生。

但是，这些世家大族钻的是‘租佃代耕’的空子。

百姓呢，为了贪点免税、牛马之利，把田产‘暂寄’在权贵名下，结果这就成了永远赎不回的绝户田了！

想到这，李治也明白事情起因了。

不过，想要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且以他如今亲王之位，想要现在就去撼动世家的根基...

极难！

但当下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看着众人那悲切的眼神，李治从狄仁杰手中接过地契：

“本王且问你们，若有朝一日让你们拿回田地，可愿在田垄立块‘永业碑’？”

人群突然死寂。瘸腿老汉嘴唇哆嗦着：“殿、殿下说的可是......“

“对！就是前朝搞过的均田碑！”刘二狗闻言，突然跳起来，“把田界刻在石碑上，看哪个龟孙还敢挪界！”

李治眼底闪过笑意。这个看着不着调的汉子竟读过史书，越发证实他先前猜测，此人身世绝不简单。

“但要立碑，得先有地。”

李治突然转身，“怀英，你叫上敬业，带十人随刘二狗去泾阳县。就说本王要修避暑别院，看中崔大人的马球场了。”

狄仁杰眼前一亮，带上那个二世祖，那此行定当有趣多了！

……

夜幕如墨。李恪带着两名心腹，悄然趴在东宫偏殿的屋顶之上。

望着下方那几名行迹鬼祟的侍女，随后对着身旁的手下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仔细抄录好，然后放到东宫外的花圃里。都给我警醒着点，千万别让人瞧见！”一名女子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吩咐道。

说罢，她挥了挥手，遣散了那几名侍女。

待众人散去，她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这才脚步匆匆地快步离去。

李恪伏在房顶，微微探出头，待她走远，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那女子回到房间，不多时，屋内的灯火便缓缓熄灭。

李恪见四下无人，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支迷香，凑近嘴边，轻轻一吹，那淡淡的烟雾，如幽灵般飘进了屋内。

片刻之后，李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蒙好面，走了进去。

当他找到那几名女子带回来抄录内容时，双眼顿时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