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玻璃幕墙将晨光滤成冰冷的蓝，苏棠的指尖在呼吸机管道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深站在观察窗前，看着那些苍白的指节无意识抽动——就像昨夜在抢救台上痉挛的复刻。
“中枢神经损伤导致的自发性肌阵挛。“神经内科主任将影像片插上灯箱，“更麻烦的是周围神经病变，尺神经和桡神经都有不可逆损伤。“
X光片上的手骨轮廓清冷如玉石雕刻，林深却看见无数神经纤维正在黑暗中寸寸断裂。他想起昨夜急诊系统弹出的旧病历，1998年4月17日21:08，母亲叶晚的手部CT报告上也有类似的阴影。
“还能恢复吗？“
“除非出现医学奇迹。“主任摘下眼镜擦拭，“她可能需要重新学习握勺子，至于弹钢琴......“
玻璃窗突然发出轻响。苏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浅褐色瞳孔蒙着层水雾，右手五指正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缓缓蜷缩成抓握的姿势。林深看见她无名指上的鸢尾花戒指卡在指根，银质花瓣在阳光下割出细小的光斑。
经纪人陈璃抱着牛皮纸袋冲进走廊时，林深正在销毁苏棠的异常血检报告。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响中，他听见女人带着哭腔的质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苏棠的手买了三千万保险，上个月还在金色大厅弹肖邦！“
“这是神经电生理检测结果。“林深将报告推过桌面，“正中神经传导速度降至17m/s，正常值应该在50以上。“
陈璃的手指在纸面上抓出褶皱，泪痕晕开了墨迹。林深注意到她腕间的铂金手链，吊坠是缩小版的钢琴谱号——与苏棠戒指上的鸢尾花出自同个设计师。
“她下周还有慈善演奏会......“陈璃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您是急诊科最好的医生对不对？我在医学杂志上看过您的研究，那种神经再生技术......“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林深抽回手的动作太急，钢笔滚落在地。陈璃指腹的温度让他想起昨夜触碰苏棠手腕时的寒意，两种极端在记忆里碰撞出眩晕感。
“那是动物实验阶段。“他弯腰捡起钢笔，金属笔帽沾着陈璃的香水味，“而且需要未受损的神经干细胞。“
玻璃幕墙外传来物体坠地的闷响。林深抬头看见苏棠打翻了输液架，正用缠着绷带的右手去够滚动的药瓶。淡黄色药液在地面蜿蜒成河，倒映着她痉挛的手指。
当林深冲进病房时，苏棠正试图用牙齿撕扯心电监护电极片。他扣住她手腕的瞬间，发现那些针孔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像暗夜盛放的曼陀罗。
“放开......“沙哑的嗓音裹着血腥气，“你们这些......骗子......“
镇痛泵的按钮在挣扎中被连续按压，吗啡顺着静脉流进支离破碎的神经。苏棠突然安静下来，睫毛在林深白大褂上投下颤动的阴影。他维持着禁锢的姿势，直到监护仪的心率恢复到安全阈值。
“我的手指......“她呢喃着将额头抵在他胸口，“为什么感觉不到黑键了......“
林深僵在原地。苏棠的眼泪渗进棉质布料，灼热的触感穿透二十年的时光，与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那句“阿深不怕“重叠。消毒柜的紫外线灯发出蜂鸣，在墙壁投下诡谲的蓝紫色网格。
陈璃的尖叫打破了凝滞。她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微博热搜头条：#苏棠车祸右手截肢#。配图是昨夜急诊室门口模糊的抓拍，苏棠垂落推床的右手恰好被角度扭曲成怪异形状。
“这会影响保险理赔！“陈璃疯狂刷新着页面，“那些代言的违约金......“
苏棠忽然低笑出声。她仰头望着林深，泪水在眼底凝结成冰：“医生，能给我一把手术刀吗？“被咬破的嘴唇渗出血珠，“反正这双手......迟早要腐烂的。“
林深的白大褂口袋突然震动。血液科发来的加密邮件标题刺目：【RH阴性血型特殊代谢通路异常警告】。他想起今晨在档案室翻到的旧资料，1998年母亲手术时的输血记录上，供血者编号尾数正是苏棠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