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成化年间,在这扬州城内有一武举姓吴,双名国安,字雄知,绰号平天龙,于扬州极负盛名,不少武学名家闻其名号,都到扬州来寻他切磋,吴国安亦是接手。吴国安本是山西人氏,因近年来北方战乱不断,双亲尽亡于战乱之中,只剩独自一人流亡至南方,却是因祸得福,在扬州城结识妻子何氏,夫妻共有三子,长子吴远,字文训,绰号归鸿燕;次子吴连,字文诲,绰号腾云燕;幼字吴选,字文谙,绰号驾雾燕。这三兄弟幼时得遇一疯癫道士传授内功心法,兄弟三人都有极佳的轻功,因此每人都得了一个“燕”字的绰号。
这日吴国安买了菜食,独自行路,忽听背后有人叫道:“雄知兄,别来无恙乎?”国安忙回身视之,来人却是孙平。这孙平乃是国安旧时好友,后国安流亡至扬州,孙平亦因战乱四处奔波,辗转反侧却到了扬州,二人方使遇着。当下国安见了孙平亦是喜不自胜,二人便同到街边酒肆之中吃酒。国安乃问道:“孙兄如何到了扬州?”孙平叹道:“自兄长去后,蒙古鞑子愈发猖獗,我无路可投,几经辗转便到了扬州,听闻兄在扬州便欲去寻,不想在此得见。”国安闻言便将蒙古鞑子骂了一遍。
二人酒罢,国安便领孙平到家中,忙唤妻子何氏出来招待。那何氏生的甚是美若天仙,怎见得:头戴紫云簪,身着绣金袍,腰系白文带,足穿棉布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行如西子,坐如杨妃;曲罢妆红面,言语似伊人。
何氏闻丈夫呼唤,忙来厅中与孙平厮见。那孙平见得何氏貌美,不禁呆了,竟不能语。国安忙引荐道:“孙兄,此乃浑家何氏;夫人,这位便是孙平孙兄。”何氏连连行礼,口称“伯伯”。孙平还在痴呆,何氏与之行礼竟如不曾看见一般,国安接连唤其姓名方被拉回。于是孙平便在国安家中吃饭,离去之时心中竟生歹意。国安夫妇却对此浑然不知。
次日,孙平来到国安家中邀其出门打猎,国安辞别妻子,遂与孙平同去。二人来至城外竹林之中,孙平道:“前方毒蛇颇多,还望兄长小心。”国安应声向前走去,扭头却不见了孙平踪影。正待去寻,忽觉身后一阵风起,回身一看,只见竹林之后扑出一只大虫。国安叫道:“苦也!”转身发足便奔。那大虫紧追不舍,猛地一跃将国安按在身下,张口便咬。国安奋死挡住,将大虫推至一旁后起身便逃。待逃出竹林之后便撞上了孙平。孙平惊道:“兄长何以如此惊慌?”国安道:“你缘何不告知我这林中竟有大虫!害我险些丢了性命!”孙平惊道:“林中有大虫?小弟实在不知!”国安遂愤愤离去。原来此乃孙平毒计,欲借林中大虫除掉国安,不想竟被他躲过,乃自思下一条毒计。
这日孙平又邀国安出门饮酒,二人便在酒肆之中举杯共饮,不想孙平先在酒中下了蒙汗药,国安喝完便如不省人事一般醉倒于桌前,待醒来时却不见了孙平。酒保告知孙平已离去,只有一张字条,上写今夜子时,武城巷口。国安虽疑惑不解,却还是在子时一刻来到武城巷,然亦未见孙平踪影。国安尚在疑惑之际,忽听巷外锣声四起,国安大惊,只见孙平领着两个差役来到面前。国安问道:“孙平,你这是作甚?”孙平道:“你这盗取他人财物的贼,还不速速将你盗去的财物拿出!”国安怒道:“休要胡言!我几时拿人财物?”孙平道:“你休想赖!想你也是个好汉,竟做出这等下流的勾当!”国安道:“吴某绝非那种无耻之人!”孙平闻言不苟一笑,遂上前从国安怀中取出一钱袋,问道:“你若不是无耻之人,又何以盗了我的钱袋?”国安方如大梦初醒,怒道:“泼贼,吾中汝奸计矣!”差役遂将国安押往班房。
国安下狱一事已传入吴选耳中,连忙飞马报知母亲何氏,何氏闻言如天踏一般竟自晕厥过去,吴远、吴连连忙唤醒。何氏道:“你父若危,我亦不能独活矣!”吴连道:“似此怎生奈何?”吴远道:“你二人先在家中陪母亲等候,待吾进扬州班房一探究竟。”
且说吴远行至班房前,见门口守卫严密,便使轻功跃上女墙,见父亲正被一群差役五花大绑,推进大牢之中。吴远知晓班房戒备森严,绝对不可强攻,故而返回家中与母、弟商议对策。何氏闻吴远所言犹如魂魄离体,问道:“既然如此,你父岂非性命难保?”吴选怒道:“不如杀将进去,救出父亲!”吴连斥道:“你怎不听大哥所言,那班房戒备森严,只你我兄弟三人如何杀得进去?”吴选道:“那你说该当如何?”吴远道:“只得智取。”吴选道:“怎么个‘智取’?”吴远道:“你二人且如此如此。”
且说兄弟三人商议已定,先将母亲送出城去,在城外客栈里安身,而后来到扬州班房,那门口把守的两个差役见三人逼近,问道:“你三个来此做甚?”吴远拱手笑道:“二位差爷,在下是这城中富商子弟,特来给几位差爷劳军。”两个差役相视一眼,见三人手中都是拿着酒食,便信以为真。吴连、吴选各自将手中酒食交付与两个差役。二人领了酒食,到一旁坐着吃了,只见两人饮下碗中酒,便觉眼前浑浑噩噩,耳听得三吴在旁笑道:“倒了,倒了!”只见这两个差役往后一仰,登时倒地不起。
三吴见麻翻了两个差役,便直直走进班房大院,因现在天色已黑,班房里其他的差役都各自睡去了,这院内便无人把守。三吴一路来至大牢前,里面只有几个牢头尚在饮酒,吴远径直走进,几个牢头一惊,问道:“你们怎的进来?”吴远复又拱手道:“几位爷,我等皆是扬州富家子弟,特来给几位军爷送酒吃的。”几个牢头见有酒吃,也不多想是不是计,从吴连、吴选手中接过酒便喝,却不想这酒里早已下了蒙汗药,牢头喝了酒便如那两个差役一般身子一软,倒了过去。
三吴见牢头已倒,便在牢中找寻父亲的下落。吴选一路向内,见左旁牢中躺着一人,正是吴国安。吴远从牢头身上搜了钥匙,打开牢门,三吴便将父亲搀出大牢。国安醒来见三子俱在身旁甚感吃惊,吴远道:“父亲勿惊,我等救你出去。”国安道:“你们如何进的大牢?”吴选笑道:“外面那几个鸟差已被我们麻倒了。”国安大惊,待见到被蒙汗药蒙倒了的牢头及差役方信吴选所言非虚。四人出得班房,国安道:“你等既救我出来,不妨将其他犯人一并放了。”吴远道:“父亲此言差矣,我等救你出来则已想好了退路,若将其他犯人放了,明日官府得知岂非连累他们?”国安道:“远儿所言极是,是为父考虑不周。只是今日既逃得城去,却又该在何处安身?”吴连道:“父亲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两个表舅在苏州城外的英杰山落草,他二人聚集三四百喽啰,打家劫舍,威霸一方,何不去投他二人?”国安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众人商议既定,国安领着三吴一道奔孙平家中,其时孙平尚未入睡,兀自想着除去吴国安后如何与何氏度过,不想吴家父子破门而入,孙平吃了一惊,见国安得救出狱,欲跳窗逃走,被吴选赶上,一刀杀了,又将其家中值钱物事尽数搜刮了去,到城外取了何氏,挑了几匹快马,星夜奔英杰山而来,待赶到苏州之时天已破晓。
众人来至英杰山下,此时正是清晨,山前只有四五个喽啰把守。国安上前与喽啰道:“烦劳足下禀报贵寨何天扬、何天捷二位寨主,就说扬州吴国安前来投靠。”喽啰领命去了。过不多时,只见一人身着素衣,腰悬朴刀,径直下山来迎。
有分教:扬州城里,去了一家老小;英杰山上,又添五位新人。
毕竟下山迎接国安一家之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