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鎏白启音

“暗淡无垠,珍珠般璀璨的球体似枯草随风,混乱地在黑暗的眼眸中转动;半弧之球,一点微弱的湛蓝透出其表层的朦胧,宣示着最后一丝温暖的气息。寒意笼罩着那颗渺小而强大的坑洼护卫,毫米间距,一柄由白色固体凝结而成的枪状物,巨大到两枚星球也难以比拟,仿佛下一刻便会刺入月色星体脆弱的咽喉,迸发星屑…

即便是苍茫寰宇,亦是万相所构之镜,它所倒映的不仅有星河鹭起,更含有难觅之情,你或我,总有一天,会见到另一界的缘”某时代最盛行的一段奇葩小情话莫名出现在这份有关星系间的报告中,着实令人费解。你我的缘份本就充斥着空白,在不久后它自当出现。微微泛光的电脑屏幕上几个小字默默隐退,认可又否定了报告的结局。

一阵键盘声再度响起,那删去的结尾换成了“本次报告由七绝编辑室饶眠编纂”随后只剩一声轻叹。今夜虽是斑驳曦月,却也有几缕清光透过百叶窗间的缝隙,照进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中,闪烁着晶莹的光点。凌晨,正是沉眠者睁开双眸的时间,但电脑桌前一张俊朗的脸上却瞪着同款死鱼眼。

“三点赶稿,午(儿)睡觉,太平间里抢床位;白天枸杞,晚(儿)咖啡,阴曹地府鬼见愁!”一道呆萌稚嫩的女声从桌上的手机中响起,回荡在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听到这段声音的一瞬间,原先那对呆滞无神的眼中闪起了一丝光芒。想起昨天妹妹神神叨叨地请他教她这几句话并“悄悄”录下这段播报时,他便联想到明天那小家伙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想到这,少年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许多人都忘了自己抬头透过窗隙仰望过多少次星空,但穿过云雾缭绕,九霄之外,仍是一片茫然。

少年名叫饶眠,是七绝市中心区杂志社的金牌编辑。这篇文稿是对一段意外流出的军方机密的改写,除了极个别像饶眠这种励志把鬼熬活的卷王外,在信息泄露后的一小时后,全网便再没有关于这所谓的星系报告。因此,饶眠吃到了第一份红利。在四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时,这则报告刷爆全网。饶眠盯着屏幕上被冲爆的星航专网,不由轻声一笑,至于这份机密怎么来的,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少年斜靠在沙发上,内心涌起莫名的情绪,他凝视手中那张不知何人所拍摄的月球边缘的把柄枪状固体,脑海中一片刺痛。饶眠眉目紧锁,脑海中隐约闪过两行纯白的尾迹,它们自淬火中焚出,凌驾于寰宇之上,在圣枪上镌刻上镀金的二字,清晰无比却又朦胧一片。这两字

鎏白

破晓将至,东方漆黑的天幕泛起鱼肚,引起林鸟争鸣,唤起沉睡的世界。啊?!又熬通宵了?饶眠懊恼极了。他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另一间半掩着的门前。把手上挂着的一张小牌很难让人不去注意,上面用彩笔所写的“公主之殿”无论饶眠看过几次,他都会再次轻笑。

饶眠轻轻推开门,走进妹妹的小房间。房间很乱,布娃娃和各种小玩意儿散落一地。虽然才五点出头,但妹妹已经醒了,只不过——

饶眠一把拉开床上那个粉色“蒙古包”“啊!!!”随着一声尖叫,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从被子里弹起,一头黑发像受惊的猫一般炸开。饶眠:(⊙o⊙)…(两分半后)小家伙终于镇静下来,一对黑玉玛瑙般无瑕的眼中闪着两滴眼泪。“哥哥”,小家伙顿了顿,从床上拿出一幅画工潦草的儿童画,“我做噩梦了…”。这是明显的,小家伙眼眶淡淡的红肿充分说明了她昨夜的煎熬。

“别怕,有哥哥在呢,没有什么可怕的”,饶眠坐在床沿,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顺便将那幅画拿在手中。画面中乱七八糟的彩线在白纸上横七竖八地交错,中间部分莫名画有一团黑色的球形线圈。饶眠仔细端详这画,可越是深入地探寻,他心头却感到丝丝不安。

“饶挽”,饶眠紧盯着妹妹,“可以告诉哥哥是关于什么的梦吗?”饶挽使劲摇了摇头,抽抽搭搭地说“那个粉发姐姐不许我和别人说,如果我说了,她就让那个黑色的球吃了我!”额,这不是全说了吗?饶眠虽有些无语,但转念一想,这不应该是一个七岁小女孩该想像的范围吧。不过既然妹妹不愿意说,那也只能先作罢。

“好啦,饶挽”饶眠此时已经站起身,顺手将一旁的衣服递给床的饶挽,“那什么粉发姐姐只是昨晚梦中的角色罢了,不要去惧怕她,现在——”饶眠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天亮了”兄妹俩坐在客厅桌前,尽管饶眠昨晚通宵打稿件,早餐依旧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电视上播放着当下较为流行的一部的“勇者斗魔王”的幼稚动画片。饶挽的眼中闪烁着被动画所渲染的奇异光彩,紧紧地沉浸在电视中。如果是天天看这种的话,什么粉发姐姐就合理了吧。原本还对妹妹昨晚的梦有些许猜疑的饶眠瞬间推翻了一切不好的想法。

“快些吃,小心上学迟到”饶眠叮嘱道,饶挽轻轻点点头,仍旧盯着电视,就在饶眠再一次想提醒妹妹时,一群白鸽从窗前铺展羽翼,形成一簇云团滚动着。

“哇!哥哥,快看鸽鸽!”饶挽激动地拉着饶眠的衣袖大叫

鸽鸽??

“额,饶挽,那个是鸽子”饶眠正为妹妹纠错,突然,窗台上一只白鸽吸引了他的视线,它的眼中太过深邃,透露不出一丝生物的气息。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其小巧的爪子中抓着一根微微泛黄的枝干,在清晨的光晕下显露出最后一抹生气。

这只白鸽只是在窗台上斜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盯着饶眠,而饶眠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白鸽衔枝,平静了许久,又来了吗?

某段未知名的地域,黄沙狂卷吞没着一条若隐若现的残缺公路。一只蜥蜴悄无声息地从公路中央爬去,突然,一台闪电般迅疾的黑色卡车冲过,将这只倒霉的生物永远埋没在这片混沌之中。

“七绝那位牵线人先生,如今身居何处,能否让我们见见”一道沉稳的男声自车中传出。“当然可以,顾问先生”,另一道声音出现,“我们此行本就是拜访牵线人,“改为只是对他的真实身份…难以追寻””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再言语。坐在后方的男人一手举杯茗茶,另一手把玩着一把小刀,他睁开眼睛,轻笑一声,“罢了罢了,既然牵线人先生不愿意直接告知,我们便——自己找”随后卡车消散在无尽的风沙中。

“好好学习哦”,校车门前,饶眠看着妹妹上车,转身正要走,突然感到衣角被人扯动,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饶挽。小家伙用力拉着他,小脸通红。饶眠无奈苦笑一声,蹲下身,饶挽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前,小声说到:“昨天晚上,那个粉发姐姐走之前说过两天要来找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车上。

唉,这孩子。饶眠也转身向杂志社方向走去。话说,这次的白鸽传枝,貌似不太一啊。

饶眠注视着手中的枝干,顺便瞥了一眼街道的车水马龙。一个转角,不经意间闪过两道踉跄黑影,伪装动作之拙劣,饶眠随意地将紧缩的眉头展开,露出职业的假笑。跟踪我?正好陪你们玩玩吧随即,饶眠加快脚步调转了方向,身后也不间断地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饶眠嘴角绽开一个意义明确的笑容,满含讥讽。果然,阴沟里的耗子,总会滋扰光明中的人啊。可随即饶眠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走过十字路口,心中清脆地响起一个念头

“我,又算什么好人呢”

人群逐渐稀少,在公园树荫的光隙中,饶眠始终没将身后人甩开,但他脸上却没有一丝丝慌乱,毕竟一切在他看来,不过寻常。距离越发接近,清晰明了的脚步声已然同饶眠的脚步混为一谈。

一个意义明确的转角

“人呢?”

“我怎么知道,蒸发了?”

就在俩人懵逼之际,饶眠悄无声息地从路旁绿植中闪出,飞身一脚,两道黑影便以标准的倒插葱式飞入灌木之中。似此般的跟踪,本月就已经发生了321次倒还挺执着,昏黑的电梯内,幽绿的光晕打在饶眠面无表情的脸上,映照着更为深远的思绪。

“轰!”

引擎剧烈的轰鸣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一抹漆黑的闪电扬起尘灰,径直冲向未知的下一幕。

车流滚滚,龟速挪动在隔桥之上,烦躁的喇叭险些穿透饶眠佩戴的科技与狠活。饶眠随着大众缓行,一切正常的背后,饶眠已然在脑海中描摹的七绝地图上神游,俯视着暗角如蛆虫般肮脏的红点,轻蔑一笑。

下个瞬间,谁会倒下呢?

饶眠轻拍了一下头盔,视线又恢复在拥挤的路段。紧接着,少年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疯狂,连同身下的机车也轰然欲动,阵阵怒鸣震慑着前车,司机半秃的头从车窗中探出,可下一秒,机车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擦过大叔仅剩的几根青春,翘头飞驰。

“你**会不会开车啊?!”大叔无能狂怒。

抱歉哈,虽然你的青春回不来了,但我还得同青春抢时间,饶眠暗自道歉,可车速却是越来越快,自动忽略了以妈为中心的组合连环式问候,一路狂飙,直至身影落入猎物为猎人布下的“陷阱”。

七绝市中心,珠子楼巍然矗立于群厦之中。每每看到象征这座城市辉煌的标志,饶眠心中总泛起一圈涟漪,市长先生总是慷慨地将这座大楼免费为他这个平凡的少年开放畅行的权限,想来也是愧疚的心灵在作痛吧。

饶眠走入大楼,再次融入那个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图书室角落。靠窗的一座,少年脸上的落寞唯有掠过窗角飞鸟偶然瞥见。三年,在两极分化的身份中恍惚虚度,他们总说这孩子的父母是咎由自取,还得搭上两个年幼的孩子丧失双亲,受尽冷眼,可人云亦云,伤害幼小心灵的荆棘往往是最同情他们的“好人”吧,饶眠嘴角划过苦笑,再怎么着他也只是仰仗父亲旧友苟且求生的旁人指点的废物罢了,默默调查所谓的真相,早已心力憔悴了…

爸,妈,这一切,真的如他们所说的不堪吗?我和饶挽,和这个短暂幸福的小家,还要等多久?少年只敢在刹那的恍惚中思考残酷的问题,太多的无奈只能随书页,一翻而过。

时间总是这般吝啬,光影在不断拉长,又流逝了几段不美好回忆,饶眠合上书,趴进书堆之中。就连他这里也没有哪怕一点点资料,那帮家伙究竟什么来路,饶眠侧着脸,再次思考起白鸽传枝的彼方是何方神圣?

二十楼,介于中间段的舒适区,平常时候倒也没人,因此,突然传出的阵阵脚步挑破了幽谧氛围,悄然惊扰处于emo中的少年。

该来的逃不掉啊,饶眠迅速起身直取房门,就在手即将碰到门把时,门被推开了…少年同一张标致的大叔脸四目相对,险些摩擦出爱情的火花。

“呃,赵叔,早啊”饶眠挠挠头,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嗯…”面前的男人标准的大背头,西装笔挺。饶眠面对这位名义上的叔叔,难免有些尴尬,换谁喊市长叫叔,不合理吧。

最为致命的无疑是和长辈尬聊,饶眠吐槽。然而在市长进入这间温室之后,饶眠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见门外三五名壮汉,诚然,保护市长带的保镖彪悍些倒也正常,可赵市长却以他难以看穿的目光盯着饶眠茫然无措的眼睛。

“鎏白一事,你害怕知道真相吗?”赵市长开门见山,显然看到了那篇鎏白星体的报告,也显然知道些什么他知道了不会被灭口的消息。

真相,这次的“偶然”相遇,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真相,饶眠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害怕最后有关父母是英雄的正面评价也烟消云散,更害怕现在平淡的生活会因此而破灭,但,妹妹和他需要这个真相。

“赵叔”,少年的脸上显出了肯定,“告诉我”市长坐下,讲述起了封沉的记忆。

三年似水流激荡,长袭飞逝。彼时的少年仍处于懵懂,而在遥远到无人知晓的绝地偌大的科研所内,数位白袍科研人员疯狂地调试着诸多设备,仅仅是为了研究台上一瓶白得透彻的液体。

“我们只有三十秒,开瓶!”满面疲惫的教授下达指示。

为了研究这物质,研究院内五十余位国内拔尖的科研人员日夜不停地进行数据分析,物质拆解,期待的正是这一刻的奇迹。而这次项目的主持者正是首席专家饶庭国教授同他的爱人张韵博士。

随着瓶口启封,液体逐渐僵化,逐渐占据了整个瓶身,扩大的速度远超众人精密计算的结果。

“撤离!赵守镰,封仓!”饶庭国迅速按下机械臂的开关,短暂遏制住白色物质的蔓延。与之同时,赵守镰等人跑出实验室,开启了最高级别的防御系统。

“教授,赶快退出来!”赵守镰猛挥手臂,可饶庭国却在此刻站住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耳边依旧响着机械臂碎裂的声音

“跑!!”

这位半辈子都在和新的科研作斗争的教授,向来以科学先驱敢为人先的无畏精神前进,可如今,再次面对超越人类掌握资料的新物种,他却不住萌发了退后的想法,不错,人类对未知身体本能的胆怯。

所幸众多科研人员抓住了教授为他们开辟的最后一条求生之路,少许的混乱后,均得已逃离。

饶庭国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眼前由他亲手创造的“孩子”此刻真的被无形的力量赋予了有形的生命,暴虐而凶狠。

“庭国!”

教授听到这声呼喊,无尽的悲怀先涌上心头,一定是她。教授不甘地转身,对上了哪位爱他们共同事业,爱他人格的妻子的泪眼,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再也无法掩盖即将发生的残酷事实。

教授心一沉,在他所爱之人奔向他的瞬间决绝关上了天人永隔的这扇门。

“轰!”

流动的液体忽然变得坚实,血肉横飞,研究所的大门向外凸出,留下狰狞的痕迹却再没教授的身影。

“庭国!”张韵博士瘫倒在地,几近昏厥。

赵守镰顿了顿,紧盯着面前少年低垂的眼眸,这孩子虽然是他以其父好友的名义代管长大的,但朝暮相处,心中所思,纵非为人父母,也略推测一二。

“然后呢?”语气毫无波澜,饶眠缓缓抬头,目光灼灼,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一抹沉重浮现在他的脸上。赵守镰自嘲似的笑笑,终于没看透这孩子隐藏在内心的想法,他对真相的渴望。赵守镰拄起手杖那股绝望的气息再度出现。

“后来…”

纯白的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覆盖了整间充斥浓密血腥味的囚笼,唯一的防线也在撞击下摇摇欲坠,裂痕一点点闪动,张韵博士的眼中泛起最真实的恐惧,她知道再没人可以撕心裂肺地对她喊出那句

“跑!”

她想起男人发现这个暴虐孩子时欣喜的眼神,或许在那天,他就想过会万劫不复,但他坚定认为这是一道命运的转机,任何代价又怎样?

可怜的门苦苦支撑终无果,铁屑横飞,人赋予它生命,却还于席卷而来的毁灭。张博士眼中多了三分坚定,即便将要被吞噬,生母,又怎会惧怕自己的孩子。

“事发后,即使我们封锁所有消息,仍有蛛丝马迹泄露”,赵守镰甩出一张报纸,大标题赫然就是“秘密造就的大杀器,人类命运的新生”。

“我是你父亲用他的生命换回来的所谓幸存者,世俗的烂语,我也听闻许多”,赵守镰轻拍饶眠肩膀,顺手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闲碎不堪的长舌鬼话远不及如今你得知的真相重要,路还很长,千万别陷进泥潭,沾染最为致命的肮脏,就当是——为了最重要的至亲可以永葆笑容吧”

面前的少年一言不发,倒是赵守镰所希望看到、这个他看不透的孩子的冷静。市长背身停留,余光瞥着依旧沉闷的少年,轻呼一气,像是某种紧绷的神经悄然瓦解。

赵守镰没在理会饶眠,转而摆手示意门口对着镜子臭显摆肱二头肌的壮汉离开。市长严肃的脸上浮现明显的轻松,走廊的尽头是三三两两的行人,他庆幸他所怀疑的人也只是毫无威胁的普通人而已。

饶眠斜视着赵守镰离开,一把摊开桌上的报纸。这份报纸,果然是他们散播的消息,饶眠看着插图中冲天而起、直达百米的白色柱体,虽然只是偷拍的模糊照片,但几段沾染暗红的破布深深刺痛少年的心。这柱体,饶眠清楚它是什么,它是一群天才或是疯子以生命为代价唤醒的无声毁灭的先兆,正如他昨夜所窥见的地球外足以肃清人类的那枚命运的枪尖。

这般所谓的未知奇迹,又需要多少人付出多少无关紧要的血去浇灌才能真正发现那最恐怖的风暴,世界之外,定然有另一方人类所无法涉及的禁地,当瞳孔映射出自己全新的面庞时,便已经逾越了界限。

饶眠轻轻摇头,打消自己这无聊的想法。正如赵守镰所说,如今他活着的目的,诚然只有妹妹,他最后的亲人。

笑容,生而为人面对无奈时装模作样的最好伪装,但这份虚假,绝不能出现在饶挽脸上。

赵守镰坐在专车后座,托腮望着城市临近日暮时盏盏明起的灯光,在行车飞速中,他点燃了一支烟眼神有些迷离。

“市长先生”,驾驶位上司机开口打破沉默,“今晚有雨,我直接送您去公馆吧”

公馆是七绝雨天绝对的避风港,司机这一建议,显然有谄媚的意味。

“不用,正常送去临时转交楼就行”赵守镰漫不经心,对于每一任司机,都设有早晚轮班制,与他日夜交谈的话题脱离不了阿谀奉承,听多了倒令人乏味。

二人无话,这辆车也行至高架桥之上

“话说,市长先生知道白鸽传枝吗?”司机冷不丁讲出这一句话,瞬间引起赵守镰的注意,但市长面无表情,只是掐灭手中的烟,一抬头,对上后视镜中不怀好意的眼神。

“目的”市长展露出当权者应有的沉着,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杖。

“哪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看看在那场毁灭性的实验中幸存的畜牲罢了”说话间,车辆骤然提速,赵守镰这才注意到这是一辆改装车,披着商务车的外壳,却有着比肩赛车的极速。

赵守镰尽力稳住身形,但面对扑面而来的风压,他仍旧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这三分之一的礼物,于此奉上!”

司机说完,立即启动了弹射装置,直挺飞出,赵守镰恍然抬头——

“轰!!”

商务车同事先布局好的屏障相撞,引发了极其强烈的爆炸,后背箱中塞满了定时原弹!

火柱硝烟拔地而起,车甲残渣纷纷飞落海底,大桥中道承受远超极限的重创,轰然倒塌。

彼时的司机缓缓落在铁架之上,长发规整,手中扛着一柄冲锋枪。该死透了吧,男人不放心,端起枪冲浓烟滚滚中清空了弹夹。

“铛!”

不可见的双方,金属与金属间碰撞的声音尤为清晰。赵守镰在长发男人惊异的目光中拄着手杖,傲然挺立在火星四溅的残骸前。寒雨来临前的寒风掠起市长的衣襟,猎猎作响。

赵守镰缓慢抽出把柄隐藏在手杖之中的利刃,伸手拂去剑柄上的斑斑血迹。

长发男人迅速换了弹夹,悍然开枪,可子弹还未逼近赵守镰,便陷进空气,不,是一堵无形的墙中,腐蚀殆尽。

赵守镰面色平静,在香烟的雾气缭绕下,刀尖透出刺骨气息,而他的眼中,杀意森然!

温馨的灯光,照得窗台一株红花生艳,走廊间轻盈的脚步跃动。饶挽推开门,开心大喊:“哥哥,我回来啦!”可屋内并无一人回应她,小家伙便开始了疯狂的找哥哥模式——

“哥哥,你在厕所吗?”“哥哥,你在床底吗?”“哥哥,你嘎了吗?”“哥哥……!”

饶挽有些沮丧,马桶都看了,哥哥也不在呀。小家伙漫无目的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她的肚子发出垂危的信号,她才注意到客厅的桌上早就摆好了饭菜。

小家伙像小馋猫般被吸引到桌前:瓜果蔬菜,猪肘大虾,样样俱备,甚至连虾壳也一一剥好。饶挽咽了咽口水,做贼般溜到冰箱前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取出大瓶可乐,又踱回电视前“啪叽”一下打开快乐的源泉。万事俱备,饶挽心满意足,开启了国家一级保护小饭桶的宅女生活。

至于什么哥哥,不熟哈。

七绝市郊区临江夜市古亭处。十余名雇佣兵围绕着亭子,神经紧绷地进行警戒,而在亭中悠闲品尝咖啡的优雅男士,正是那位军前顾问。

“池竹先生,已经过了约定时间,真没有出错吗?”旁边手提皮箱的男人面色不安

“不必担心,他要武器,我要真相,全然不亏的交易,他怎么会不来呢?”月池竹满脸无所谓,毕竟说好听些现在双方可是买卖生意的合作伙伴,总不可能弄个不欢而散吧。

“也是…”提皮箱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就两眼泛白,重重倒地。

“一定要这样对待商业伙伴吗?”月池竹脖子上一把明刀狠狠抵着,在他身后,少年冷锐的眼中流动着凶狠。

少年不语,月池竹快速环顾四周,没一人还起身。

小崽子,你和我玩阴的?

月池竹表面依旧那副临危不乱的绅士模样,心中却早已骑着神兽踩过淤泥和青草了。

“友好对接,抱歉”

“歉你妹啊”

饶眠调转刀柄,就着月池竹的后脑勺予以精确一击,懵逼还有点伤脑。

少年面对箱子中各种珍贵的武器,也有些小惊喜。不敢怠慢,饶眠立刻下山。

一缕他来过的痕迹也被缓缓坐起的众人收集,用于酝酿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渐深沉,如期下起了绵绵细雨。海堤街道,三两行人匆匆走过,不愿与这最后柔和的雨有过多接触。

一柄黑伞逆于人群,少年怅然若失的心绪埋没在伞下,眼神留恋似的凝望着平静的大海。在他手中,极小的仪器跃动着烦心的红光,将他的位置无情地暴露在最为危险的风口浪尖。

饶眠用力一掷,将代表他身份的监管器永远沉入海底,彻底让幕后的苍蝇失去了头脑。

“帮帮我,无论好坏,无论生死”

饶眠似与谁交谈,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都市繁夜中跃跃欲试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