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我们再停手的时候，江宁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了。

我把文脉从他脊骨处抽出来。

那条晶莹剔透，似乎有星辰在其中流转的文脉，一离开江宁，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莞娘手上。

莞娘身上那些暗金色的符文霎时出现，抵抗着文脉回归，却被文脉蕴含的强大力量，春风化雨般尽数粉碎吸纳，从莞娘左手掌心，回归到她的心脉当中。

璀璨的华光将她笼罩，光幕里浮动着天下历代的文字，最终悉数收入莞娘眼中。

她的眼神不再涣散懵懂，变得沉静，稳定，闪烁着灵光，似乎一眼便能看破一切痴惘迷津。

昔日的文德宫主，在我面前复苏重生。

我都被看得有点莫名的心虚。

刺客难以接受被看破一切的感觉。

我强作镇定，转移莞娘的注意力：“请问这位美女，能不能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啊。”

“就是你这么聪明的仙女，是怎么会被，这玩意儿暗算背刺的？总不能是也被他刻苦修炼的外形，迷了眼吧？当然，如果是我也能理解的。我第一眼看他，我都晃神。”我指着猪头江宁说道。

莞娘轻轻一笑：“江宁本是人间才子，为万民上书请命，最终却被朝廷处死。百姓感念他的义举，为他立祠筑像，供奉香火。天庭也提了他升仙，做些笔墨工作，就在我管的司命局里。”

“你要说我为什么会养虎为患，自害己身，我大概只能和你说，我当时认为，我应该公平地给他们这些后来的神仙一些机会。”

“江宁是有文采的，他会写民俗话本，里面有一些很先锋的内容和观点，很多神仙都很喜欢他。”

“我们发生分歧的开始，是因为对文章以后的发展讨论有不同意见。”

“江宁觉得，话本子取乐就足矣，没有读者想要从其中学到什么东西。而我坚持认为，施教于娱，是知识传播的重点，不可为取悦而放弃对内容思想的要求。简化不等于抹除，而是要更用心思去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式。”

“往后我和江宁的分歧越来越大。同时因为喜欢支持他的仙家乃至妖魔都很多。文德仙苑里，我的位置不再像以前一样稳当。”

“以至于，我也会动摇，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落后了。”

“江宁的支持者里，有一位是狐妖王的女儿，一只九尾天狐，极擅蛊惑，能制作精妙幻境。她帮助了江宁。”

“我那时本来就心思动摇。随手翻书，看了两页发觉有问题的时候，精神已经被钳制住，只感觉到力量被抽离，虚弱无比。”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困在这儿了。”

“这是我的劫难，也是我识人不清的报应。”

莞娘说到这儿，看向我说：“是你帮我度过了这一劫。玉藏，谢谢你。”

我其实不是听的很明白，但我大致能懂一个点，莞娘是因为善良吃了亏。

“你我之间，不必多说什么。”我说，“现在要怎么处理这一坨东西。还是你打算先上天庭夺回你失去的一切？”

莞娘沉思半晌说道：“文脉归位，我自当先回天宫，处理江宁千年来折腾的乌烟瘴气。江宁残害同僚，谋夺文运，滥用职权，此等种种当公之于众，再由天帝判罚。”

“你信他们能判出个公正来？”我说，“你悄无声息消失了一千年他们都能不管不问，任江宁顶你的位子。事情交给他们办，无非又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最后贬下凡间，祸害一遭黎民百姓，就算渡劫事了的。”

“玉藏言之有理。依你看来，怎样罚他是好？”莞娘问我。

我说：“先斩后奏。这里是阴间，我是新任鬼王，投胎的业务再好办不过了。”

“他不是爱搞这些【经典虐恋】么。让判官给他安排未来的人生剧本的时候，一比一复刻他出版过的话本子。”

“不按男主的，按女主的设定走。什么时候他江宁在同样的命运里堪破顿悟了，什么时候算他刑期满。”

“报应嘛，就要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江宁被抽得意识模糊，此时还是发出了一些声音，想表达抗议。

莞娘完全赞成了我的提议：“非常好的办法，我好像对公平有了新的理解。”

莞娘补充道：“安排鬼差全程跟踪记录江宁去凡间后经历【虐恋】【虐爱】命运的人生。等到你上天受封的时候，应该有他几辈子的生活素材了。”

“我到时候与你同去，请天庭的诸位一道鉴赏一下，他们爱看的话本，落到实处，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