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朱礼明：坐在学步车中看世界

有记忆就会有回忆，有些事尘封在记忆深处，遥远飘渺，但它的深刻，终将会让你在某一天将它记起。

人幼时几乎是没有记忆的。对于那座我两岁前所住过的园子，竟还有些许模糊的印象。

那个园子和我现在所居住的房子只有五十余米的距离，与京杭大运河仅一路之隔。我听父亲说过，这个园子建在他出生的那一年，至今已有半个多世纪了。园子很大，包括庭院和屋子共有四百余平方。屋前正对着湖墅路，屋后是粮仓，园门就对着大路。南面围墙边，种着一排各种各样的花，开的时候缤纷绚烂，可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叫什么名字；东南墙角种着一棵葡萄，长得茂盛。花圃以北不到堂屋的地方，有一张长条石凳。盛夏时将园门大开，凉爽的河风就会灌进院子里，而石凳就是最好的消夏之处。

再往南，是老式的阴井。南边铺着整块的青石板，那是父亲自己用水泥砌的，结实严整。厨房的废水直接从这里流到阴井中。阴井西边挨着一排厨房，说得古朴文艺些就是“西厢”。厨房是从南往北数的第二间，第一间是储藏室，第三间第四间则是空房，有客人来的时候就作客房用。院子中间是主间，很大的屋子分为了六间，由东到西分别是客厅、爷爷的房间、餐厅、前厅和父母的房间。这里是父亲从小生活的地方，朴素而又温馨。

小时的我，总被父母放在小推车或学步车中，自己在宽敞的院子中“冒险”。父母要工作，虽然尽力抽出时间，但也常因工作而脱不开身，院中的各种物品就成了我最好的“玩伴”。西厢后的葡萄藤，主屋周围一人多高的香泡树，树根下的蚂蚁蚯蚓……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新奇有趣。而放置了许多家具的主屋餐厅也是我值得去探索的空间。

父亲和我叙述过一件发生在这个过程中的事，令我深思良久。那时的我真的太小，坐在学步车中看世界。一个下午，我正在餐厅中移动着。略显狭窄的空间使前行艰难，学步车没控制好方向，撞到了墙边的小方凳，失去平衡的学步车眼看就要倾倒。父亲那时正在青石板的阴井边洗衣服，听到声音后立刻扔下衣服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在我摔倒前垫了一下。我并没有受伤，但父亲腿上却多了一块淤青，久久才散去。可当我问父亲时，父亲却回忆说，那时一点也没觉得痛。

十二年前，园子拆除了。那座见证了我们家两代人童年的园子不复存在了，那个被我所留恋、难以遗忘的园子消失了，变成了现在宽敞平整的湖墅北路人行道、花圃。新小区大门。日月嬗变，似斗转。一切不复从前。时光飞逝，若流年。自此抬头向前。故园，永存于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