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司天监的某种法门

张敬山初入四品,还未曾修得其余手段,这声狮子吼却是他多年以来屡次面对强敌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面对江逊,他虽是已然晋升超凡,口中傲慢,可对那方才的快刀依旧有所忌惮,是以此刻一出手便用上杀招。

不远处的陈止什么也未曾听到,而江逊身边的雨丝竟是在空中震动,仿佛无数混乱的白色噪点。

地上泥泞飞溅如同沸腾,这一声音浪的威力,被灵气悉数朝着江逊的方向聚集。

张敬山目中流露出一丝狠毒,这一声狮子吼,足以令常人脑浆爆裂,五脏混乱。

眼前这少年,定然承受不住自己这超凡一击!

江逊站在原地,神色扭曲,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提着断刀,仿佛一尊断线木偶。

张敬山大喜,上前便是一刀!

这一刀,精气神完足昂扬!

仿佛一座高山落石,浩浩荡荡,气势无匹!

千丈高崖,落下一块万斤巨石,谁能阻拦它的威能?

江逊皱着眉,随手挥出一记断刀。

……

双刀交错,胜负已分。

那柄断刀,在自身又一次断开时,竟是将炽热通体赤红的长刀击的片片碎裂飞出!

张敬山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的刀柄,茫然无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有人可以击碎阳煞铁精?

这少年怎么对自己的狮子吼毫无反应?

他刚刚不是在原地怔住了么?

江逊垂眸,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打架便打架,打架的时候鬼吼乱叫做什么?”

“你以为是小孩打架么?”

“自己什么嗓音心里没有点自知之明?”

“吵的人心烦。”

张敬山的气势被一刀斩落,气血随长刀破碎一滞,双眸的赤红逐渐消退。

张敬山倒在地上,心中已知再无幸理。

看着眼前的白袍少年提着极短的一柄断刀缓缓走来,张敬山苦笑一声,问道:

“江……逊么?你究竟是什么品级,又是什么修行路数?”

江逊不答,只是俯下身子。

张敬山苦涩一笑。

“可惜我从微末起身,谋取功法,百般手段修行,终于……”

断刀挥过,鲜血喷溅。

江逊撇嘴。

谁有功夫听你讲述你的一生,丰满你的形象,猜测你现状的原因,再叹息一下你出身草莽还有三分枭雄气质?

难道还要从你十三岁偷看隔壁寡妇洗澡开始审问,最后等着某个黑脸青天甩出令牌明正典刑,押上狗头铡送你一刀?

想的太美。

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江逊随手将杀掉十五人的点数往已经密密麻麻的六维上一加,随即很是不顾形象的随地一蹲。

江逊看着不远处自家童仆在一个个尸体间俯身翻找,仿佛老农在地里捡起遗落的麦穗。

只要把尸体乱七八糟的情状屏蔽,属实是一副非常彰显劳动光荣的场面。

少年在雨中戴着斗笠干着农活。

一弯腰一抬手,地里的铜钱就摘下来了,再一拾,地里长出来的碎银也摘下来了。

……

两人牵着马向外走去,或者准确一些说——

陈止腰间系着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钱袋子,独自牵着两匹骏马,而江逊背着手优哉游哉向前走去。

“少爷,今天收获不少,银子铜钱带着银票,总共有两百三十五两银呢!”

江逊听着自家的童仆的话语,终于确定他没有发现自己故意把油纸伞弄坏的事情。

如果不是特别高兴,阿止在这种时候会精确到几文钱的……

“嗯。”

“少爷,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先把老王头埋了吧,然后回镇上。对了,你认识路吗?”

陈止怔住,少爷问的,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确实不认识路啊。

“……”

“少爷,他们为什么要拦在外边,为什么要杀老王头?”

江逊沉默半晌。

怀念起自己原本所处的那个世界,虽然自己并不无敌,可至少不会有这种人命如草芥般的事情发生。

自己好像……已经入乡随俗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他们拦在外边,是不想有人出镇子,镇子里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引来了一堆想要他死的人。”

“至于老王头……阿止,你要记住,这是一个人杀人,人吃人的世界,当你过分孱弱的时候……”

“你被杀是没有理由的。”

江逊把手缩进袍子里取暖,轻轻踏过足下的泥泞草根。

“你少爷我,很不喜欢这个世道……”

陈止空出一只手,努力地拍拍自家少爷的肩膀表示安慰。

江逊停住脚步,转身向着镇子里走去。

陈止牵着马,跟随在后边。

身后的十五具尸体无神地望向天空或注视大地,血早被雨冲开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拿命也拦不住的人,就这么优哉游哉转身回头,重新回到了镇子里。

“少爷,咱们回镇子做什么?”

“租旅舍,烧开水,洗澡,睡觉,然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的少爷。”

江逊回头望了一眼,随即转头向着小镇走去。

……

不远处的小丘树后,两道身影走出。

正是杨震与高侍卫!

高侍卫低头,对着杨震道:“大人,那少年怕是一开始就发现咱们了……”

杨震疑惑,抖一抖袍上蹭到树干的青苔。

“你不是说那少年身上没有气血波动也没有灵气……”

这话刚一出口,杨震便觉失言。

外边的十数具尸体还摆在那里……自己一行两人被发现才是正常的吧。

高侍卫摇摇头苦笑。

“卑职虽然只是三品巅峰,可毕竟是朝廷里训出来的武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朝廷集结了司天监、天师道、护国寺等等高修,共同打造的修行体系,自是比江湖上的野路子强上不知多少。

杨震不语而沉思。

司天监的老友曾经同他说过某种修行法子,看似武夫可实则是命修,气血波动与灵气全无,可对敌时却有无穷威力……

提前以命修法门定了敌手绝命,而后与敌手对阵。

敌手或是气息走岔,或是忽地被树根石头绊倒,自己撞到武器上,看似勇武无敌,实则是命修法门……

这少年莫不是命修路子?

高侍卫打断了杨震的思索。

“大人,你看现下是……?”

杨震沉吟半晌,神色复杂。

“回镇,便缀着那少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