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酒
- 重生抄家后前夫哥有了读心术
- 白喵浮绿水
- 2027字
- 2025-01-14 17:28:45
她不知道阮遥集有没有相信这番说辞。
自那日匆匆一面后,接下来奔赴建康的大半个月的路程,她都只是蜷缩在四面透风的囚车里,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取暖——
实在太冷了。
手上不知何时悄悄生了冻疮,手指红肿似萝卜,或是木得失去知觉,又或是太阳一出来,便晒得又痛又痒,格外难忍。
一路疾行之下,撑不住的人越来越多。
便是镇日缩在马车里的王导也因不慎吹了冷风而感染了风寒,咳嗽总不见好,只好捧着热着埋首于案卷之中。
更不用说还有这一路的囚犯……
还有王应,腿断了之后便发起了高热,烧得浑浑噩噩地说胡话,眼看便没有几日好活了。
这样一来,说不得等不到将他送进天牢,便要折损在路上了。
阮遥集瞧着实在不像话,索性与王导商量,将一部分染病的家仆们就近送入官牙,至于一些牵扯不那么深的囚犯,便放入沿途的县衙监狱里,只待来年继续入京。
不断地有人从囚车里被赶出来,戴上镣铐枷锁,随前来接应的官差们而去。
每到这个时候,还被困在囚车里的王应等人便会朝着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但这个时候的他也已认清了现实,不再苦苦哀求,只半死不活地倚在囚车上重重地呼出几口带着痰的浊气。
几番裁剪下来,南行的队伍果真轻便了不少。
人少了,辎重却一点不轻,许是上面发了话,宋隐等人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至少,每日两餐送来的剩饭有了隐约的热乎气。
偶尔,她也能从囚车宽宽的缝隙里看到那个骑在枣红马上指挥大军的男人。
那么威风凛凛地,一点也不像被困在建康数十载,被磨平了棱角的,满怀抱负无处可施展的中年人。
这是她所不曾见过的年轻的阮遥集,是意气风发的,前途光明的,没有半点晦暗的。
真好啊。
宋隐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有他可看,连这漫漫的押送之路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前方风大,裹挟着寒冷,吹得人不自觉地打着寒颤,连面孔几乎都要皴裂了。
是江。
是入建康的最后一道关卡,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的,令宽阔的天地白茫茫一色的大江!
有人一手抱着暖炉,一手牵着马,笑声爽朗地传来:“阮兄,我早算到你今日会到此地,特来此等你!如何?你那金貂酒,可舍得送我两壶?”
宋隐眯着眼睛看过去。
此人好生眼熟,分明,分明是——
阮遥集皱起了眉。
他同马车里的王导招呼了一声,便策着马,慢腾腾地朝着那个人过去了。
冰面湿滑,他行得不快,又招来那个人的不满:“你别是舍不得酒,不肯过江吧!”
“好你个老温!”阮遥集笑骂一声,“什么金貂酒,我可没有!这寒冬腊月的,若是有酒就再好不过了。你可带了?”
语气里,分明带着与旁人不同的亲昵。
温峤白了他一眼,丢过去一个酒囊,又揶揄道:“便是没酒,我瞧你身上这大氅很是不错,不如抵了与我换酒如何?”
宋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说的,是上一世里嗜酒的阮遥集囊中羞涩,将身上貂裘抵了酒资的旧事。
也只有他了。
阮遥集的好友温峤温大人,二人在东宫时便结下了深厚的交情,见了面虽总是互相嫌弃,但宋隐知道,这二人实则十分亲近。
只可惜,这个人也早早地死在明帝去后那几年的纷争乱事里……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果然好酒!”阮遥集仰头饮了一口,温热的新酒带着火辣的酒气,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气。
他顺手将酒囊挂到腰上,惹来温峤一顿白眼。
“你小子!这酒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阮遥集轻笑一声:“既入我手,又岂有拿出来的道理!”
他扬鞭轻抽马背,马儿小跑起来,很快便只剩冰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和着风里的那句:“想要,你且追上我再说吧!”
温峤抬手,招来下人,低低嘱咐一句,便追着阮遥集的方向去了。
有随行的小官为难地请示王导:“丞相大人?”
主官走了,留下他们这一行人,该怎么办?
王导温和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少年人,总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不必管他们,我们继续前行。”
这二人,借着争酒囊,分明有话要说,看在阮遥集前程和温峤的身份上,王导不介意松松手。
两个人越跑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阮遥集停下来,有些不赞同地同温峤道:“嫂夫人临盆在即,你应该在府上守着,偏跑出来接我。”
“她也惦记着你呢。”温峤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怀了孕的妇人,总是喜怒无常的。我说要陪着她待产,她却催着我来接你……你这一去数月,身边也没个服侍的,家里又是那个样子……”
温峤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相熟的人都知道,阮遥集的家庭关系格外紧张。
他原是养在府外的。
是八九岁上,那位胡姬生母去世之后才被阮氏家主接回去的庶子,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的那位兄长和嫡母唯恐被他分走家产,每有见面,总是针锋相对得多。
平日明里暗里挖的坑更是不少……
“所以待你回了京,搬去我府上住可好?旁的不说,至少我与你嫂子总不能坑你。”温峤勾着他的背。
“实在太过叨扰了。”阮遥集婉拒,“此番出来之前,陛下便说了若差事办得好,要送我一处宅子。我可是迫不及待地要住新房呢!”
“便是要赐宅,也不过是前朝旧臣的,可得费些时日才能搬进去。你……”
“无妨。”阮遥集摆了摆手:“说到底,我还顶着这个姓。若是不回去,又有不知道多少罪名等着。”
温峤叹气。
这便是无奈的世情。
只要头上一日顶着家族那座大山,便不能做得太出格,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轻易便能将一个人逼得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