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8岁的生日

平淡无奇的下午,大概是2014年的一天,昏暗、闷热,酝酿着风暴。厨房、客厅、卧室,独立的空间,又彼此牵连。

声音大概从厨房先传来,“滋、滋、滋”煎鱼的声音,混着卧室内老式键盘断断续续的打字声,还有客厅内节奏有序的嗑瓜子的声音,本是无可厚非的,在心思敏感的人的臆想中,这或许是温馨的家庭戏码。可是不然,这声音,平白地让人烦躁又恐惧,温凉这样想。

温凉,故事的主人公,一个8岁的小女孩。喜欢看动画,有些娇气但不乏可爱,热爱着她这个年龄应该热爱的一切。今天是她8岁生日。

她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地,看着锅中滋滋冒油的煎鱼,有些垂涎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母亲走出厨房了,走到客厅,坐下,凝视着正在嗑瓜子的父亲。于是谈话声响起,此起彼伏,或许是年龄尚小,或许是不想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忘记了谈话的内容。只是,不知何时,大概几分钟不到,谈话声音骤然变高,尖锐的、激烈的争吵响起,像要刺破耳膜般,冲击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忽然很慌,心跳到有些身体发软,似乎瞬间就要流泪,可不能逃离,甚至不容她躲避,她疾步冲到卧室,有些嗔怪地,不,准确地说,是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急切地求救“他们都打起来来了你还不去看看”,闻言,打字的人抬头。很清秀的一张脸,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学生时代总是考第一名的温柔的好学生,事实也是如此。这个女孩是她的姐姐,她的偶像。

她的姐姐很抱歉地,温柔地擦下妹妹不知何时流下的满脸泪水,“抱歉,姐姐刚刚在打字,实在没听到”。她点头,和姐姐一起快步走出房间。

不知何时,争吵已经到了不可开交的程度,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只是争吵的两人厮打在一起,母亲不可思议地,声音拔高,饱含愤懑和心寒,“你竟然踹我”,闻言,温凉抬头,母亲的嘴角已经肿了起来。而她的父亲,在她眼中暴躁易怒又沉默寡言的割裂的人,忽然泄气,“你打我吧”,对着她母亲说。可战争并没有就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难听的、肮脏的字眼此起彼伏,两人均怒火中烧,她站在一边,只是劝说和拉扯,竟无暇流出泪来。不可调和的矛盾,不可安宁的下午,争吵的最后,只是她跟随妈妈回了妈妈的儿时的家,而姐姐,留在家里,应付凌乱不堪的局面。至于那盘煎鱼如何了呢?她不记得,只是偶尔想起那个8岁的生日,泪流满面。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温凉就在时间流逝中,慢慢疗愈自己的伤痛;可时间又不是个好东西,越想遗忘的记忆,却总是历久弥新,像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不经意间又溢出鲜血。她大概不会忘记,2014年,她的家庭忽然遭遇“经济危机”,然后就有了后续不算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