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思垌跟随之前遇到的那几名宗亲来到了一座破庙。那破庙的墙壁斑驳陆离,隐隐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佛像缺胳膊少腿,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似乎是在阻止她的脚步。
鲁思垌刚踏入破庙,鲁二叔鲁寨便猛地跳了出来,那涨红的脸上满是愤怒与怨恨,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为何要将她带到此地?要不是她这个煞星,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给我打!”他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破庙中炸响,震得那摇摇欲坠的屋梁上簌簌地落下灰尘。话音刚落,他便弯腰抓起地上一块大大的泥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鲁思垌那娇弱的脸庞扔去。其他宗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点燃,一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向前涌来。幸亏之前那几名宗亲眼疾手快,赶忙挡在了鲁思垌身前,形成了一道脆弱却又坚定的人墙。
鲁二婶也不甘示弱,那肥胖的身躯快速地移动到鲁二叔身旁,双手叉腰,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道:“你这骚蹄子,也不知给那王家大郎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死心塌地的为你。你倒是好了,穿得好吃得好,害我们在这挨饿受冻,猪狗不如。”她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鲁思垌的心窝。其他宗亲也随声附和着,那阵阵怒气仿佛汇聚成了一股实质的黑色风暴,要冲破这破庙的屋顶,冲向九霄云外。
那几名宗亲虽极力阻拦,但终究寡不敌众,在众人如雨点般的推搡和拳打脚踢之下,防线渐渐崩溃。鲁思垌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只能用双臂护住头部,蜷缩在角落里,任由那拳脚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御垣如同一道疾风般冲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这群人真是不识好歹,她此次前来是想同你们一起重振鲁家,洗脱冤屈的。”他大声呵斥着,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失望。
“走,垌妹,别管他们,重振鲁家找他们也没用,一堆狼心狗肺的无用之人。”王御垣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搀扶起鲁思垌,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鲁思垌却轻轻拂开了王御垣的手臂,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与决绝。她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各位宗亲,你们确实受我家所累,但绝非我和阿父的过错,此中定有冤屈。”鲁思垌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我鲁思垌准备重开鲁家砖窑,寻得机会洗脱冤屈,你们若信我,十五日后可来砖窑,不信我的待砖窑有所收益,也定会扶助大家。”说罢,她俯首作揖,深深地弯下腰去,那姿态中满是诚恳与期望。然后,她便起身,随着王御垣离开了这充满纷争的破庙。
或许是心中有了明确的方向,鲁思垌不再像往日那样如风中杨柳那般垂头丧气、弱不禁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她便早早地来到了王御垣替她赎回的鲁家砖窑。那砖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宛如一位沉默的巨人,见证了鲁家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魄。鲁思垌望着这砖窑,往昔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地袭来,那一幕幕场景仿佛要将她吞没。
“不行,我一定要克服,我一定要克服。”鲁思垌紧咬着下唇,暗暗下定了决心。她深知,害怕什么,就必须勇敢地去面对什么。于是,她托人买来了砖,在自己的床周围围成一圈。鲁思垌紧紧地盯着这些砖,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它们,看到过去的秘密。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那粗糙的砖面,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刹那间,那段可怕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了过来,鲁思垌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她不由自主地躺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叫声,身体不停地翻滚着,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
“垌妹妹,垌妹妹,咱们不行就算了吧!我见不得你这么痛苦。”王御垣心急如焚地冲了进来,他紧紧地握着鲁思垌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看着她额头渗出的豆大汗水,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王御垣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眼中满是心疼与不忍。
“不行,不能放弃,我一定可以的。”鲁思垌强忍着痛苦,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她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指甲都几乎嵌入其中,但她依旧不肯闭眼,那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顽强的斗志。她宛如一位无畏的猛士,直面这惨淡的人生,直面这淋漓的鲜血。
随着一声清脆的蹄叫划破黎明的寂静,天亮了。经过一夜的痛苦挣扎,鲁思垌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可以勇敢地面对这一切了。她毫不犹豫地来到砖窑,屏退了与她一同前来的婢女,然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便开始在砖窑里忙活起来。
她先是在砖窑的角落里找到了陈腐好了的高岭土所做的黏土,她熟练地往黏土里加入适量的水,然后挽起衣袖,开始用力地揉捏起来。她的双手如同灵动的蝴蝶,在黏土中穿梭着,不一会儿,黏土便变得均匀细腻。接着,她将黏土铺到凹槽木模里,四壁也用精心制作的泥饼贴好,合缝处用手仔细地粘合,中间用长方形内模、长条木板或木棒支撑,撑板外裹以粗麻布,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等泥坯干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支撑板抽出,两端封堵,最后进行干燥、烧制、冷却等步骤。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经过一周的辛苦努力,三块空心砖终于制成了。鲁思垌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拿起自己辛苦制成的砖,她想检测一下这砖的强度,于是找来了几个重物,轻轻地放在了砖上。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砖块竟然“咔嚓”一声断了。鲁思垌以为这只是偶然,便对其余两块砖也做了同样的实验,结果却和第一块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鲁思垌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之前阿父做的时候可不曾这样啊。她紧锁着眉头,在砖窑里来回踱步,苦苦地思索着,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她心烦意乱地朝门外望去,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跑出去查看,可是外面却早已没有了踪迹,只有那空旷的场地和微风拂过的沙沙声。
“莫不是工艺有问题?忘了放什么配料?”鲁思垌喃喃自语道。她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着当初阿父制作空心砖的每一个工序,感觉自己做的基本上都能对上,可就是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叫声,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鲁思垌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走去,那香味越来越浓郁。
没走多远,她便来到了一个熟悉的摊位旁。“张大叔,是您啊!”鲁思垌惊喜地叫了起来。
张老汉正背对着鲁思垌,专心致志地煮着混沌。听到鲁思垌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咦,鲁小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一晃都三年了。您近来可好?”鲁思垌走上前去,微笑着问道。
“好好好,一切都好。倒是你们受苦了,如今还好吧,当初听闻鲁老爷的事情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现在你们放出来了,鲁老爷泉下有知也宽心了。”张老汉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混沌,那热气腾腾的混沌在锅中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宽心?阿父在下面能宽心吗?鲁思垌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心中再次陷入了伤感之中。
张老汉似乎没有注意到鲁思垌的情绪变化,他依旧背对着鲁思垌,一边往灶里塞着稻草,一边不禁回忆起往事来:“鲁老爷可是个大好人啊,以前经常照顾我生意,有时候我做的混沌味道不太好,他也从不计较。大钱找不开差个几文的时候,他就拿几捆稻草走了,这草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张老汉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鲁思垌的耳边响起。她猛地抬起头,朝他那边看去,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张大叔,您刚才说我阿父在你这买草?”
“对啊!”张老汉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好好好,张大叔,这两捆草我买了。”鲁思垌兴奋地甩下几文钱,拎起那两捆草,转身便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张老汉一人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风中凌乱,不明所以。
鲁思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砖窑,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她再次重复着之前的工序,这一次,她加入了适量的稻草,然后满怀期待地进行烧制,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冷却。
又经过了一周的精心努力,鲁思垌的内心十分忐忑,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块砖,仔细地端详着。而此时,十五天的期限已到,宗亲们也陆续赶了过来。
“就凭你,也能制成空心砖?”鲁二叔鲁二婶依旧没有好气,那不屑的语气仿佛是在嘲笑鲁思垌的不自量力。
“表面平整,光泽明亮,甚是不错。”之前那几名宗亲却拿起砖仔细地看着,摸着,嘴中啧啧称赞。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期待的光芒,似乎看到了鲁家重振的希望。
“我看你们是吃了她的东西,嘴巴自然也变甜了,明明就是花把式,中看不中用。”鲁寨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信任。
“起开,让你们看看这砖有没有用。”鲁寨猛地夺过宗亲手中的砖,然后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高高地举起,重重地砸了一下。砖没裂,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被倔强所掩盖。他再次举起石头,砸了第二下,砖依旧完好无损。他还想砸第三下的时候,王御垣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然后举起了砖。
“大家看看,这砖重重砸了两下,一点问题没有,足以证明此砖不错,还请你们相信鲁思垌,同她一起努力振兴鲁家。”王御垣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砖窑中回荡着。
“对,相信鲁思垌,定能振兴鲁家。”那几名宗亲被王御垣的话所鼓舞,振臂高呼起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的神情。
但其他宗亲却依旧不为所动,他们站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疑虑与犹豫。鲁思垌见此情景,缓缓地走到众人前面,俯身作揖,那姿态谦逊而诚恳:“各位宗亲,请你们相信我,如今天下只有我鲁家会制这空心砖,咱们定能独占鳌头,重振鲁家。当然,我也会遵守我之前的诺言,各位即使不回来帮我,待有收益之后也会扶助各位。所以请给给我一个机会,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给咱们鲁家一个机会。”
听到这话,宗亲们开始有所动摇,他们在下面交头接耳,左右商量着。
“鲁思垌一介弱女子尚且有如此雄心壮志,我等七尺男儿怎能落后于她。”一名年轻的宗亲率先开口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与决心。
“对,我们也可以的。”其他宗亲也纷纷响应,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仿佛是在向过去的困境宣战。
鲁家辈分最高的鲁基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此刻,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发话道:“既然大家都有心,那我们就留下来,一起努力吧。”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鲁寨见大势已去,心中虽然还是气不过,但也无可奈何。他的脸涨得通红,跳着脚喊道:“振兴鲁家,就凭她实在可笑,作为罪人之后,我们就算制成了空心砖,谁人敢买,最后也是徒劳一场罢了。”
“鲁二叔此言差矣,当今皇上都赦免了鲁家,谁还敢说你们是罪人之后?”王御垣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此话一出,鲁二叔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的脸涨得更红了,就像熟透了的番茄。他狠狠地瞪了王御垣一眼,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悻悻离去。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鲁家砖窑重新焕发出了生机。鲁思垌带领着宗亲们,日夜忙碌在砖窑之中。他们不断地改进工艺,提高砖的质量,鲁家空心砖的名声也渐渐地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