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肆意地浸染着宁静的小乡村,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压抑与不安。
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如棉絮般的云层,洒下几缕惨白且微弱的光,像是给破旧的屋舍随意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摇摇欲坠的朦胧纱衣。
王辰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且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闷痛之感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窗外,风声凄厉得如同鬼哭狼嚎,音调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呜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他翻身下床,赤着脚匆匆走到窗边,刚用力推开窗,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便汹涌地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无数腐肉在烈日下暴晒多日,混合着血腥与腐朽,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作呕。
“这味儿……”
王辰紧紧皱起眉头,五官都因这股恶臭扭曲在一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仿佛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月光下,他瞧见村子口那片平日里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幽深树林,如今竟诡异地泛着紫黑色的光,像是被一层邪恶的瘴气笼罩。
每一片枝叶都扭曲得不成形状,张牙舞爪地伸展着,远远望去,仿佛无数张痛苦挣扎的鬼脸,在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痛苦。
“得去看看!”
王辰咬咬牙,腮帮子因用力而微微鼓起,他迅速披上那件破旧的粗布麻衣,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那木棍质地粗糙,握在手中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险。
刚走到院子里,一阵尖锐得几乎能划破耳膜的叫声骤然划破夜空,那叫声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紧接着,邻居赵大娘的屋子传来一阵杂乱的东西倒地的声响,伴随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好!”
王辰心底一沉,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赵大娘家跑去,脚步急促而慌乱,带起一阵尘土。
冲进院子,只见房门大开,屋内一片狼藉。
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衣物、杂物散落一地,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屋内,更添了几分凄凉与诡异。
那黑影竟是人面豺身,脊骨处突着森白骨刺,獠牙间垂落的涎水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
赵大娘脖颈已现紫黑指痕,却仍死死攥着半截桃木簪刺向妖物眉心。
“放开她!”王辰怒吼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他挥舞着木棍,朝着黑影冲了上去,木棍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黑影猛地转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那光芒中透着无尽的凶残与贪婪,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王辰心下一寒,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这哪是什么寻常野兽,分明是被妖族力量侵蚀的邪物!
凶兽张牙舞爪地扑向王辰,速度快如闪电,瞬间便来到他面前。
王辰躲避不及,被它锋利的爪子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涌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剧痛之下,王辰却没有退缩,他紧握着木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坚定地盯着邪物,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王辰挥舞着木棍,试图抵挡邪物的攻击,木棍与邪物的爪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凶兽的力量巨大,每一次攻击都让王辰感到手臂发麻,几乎握不住木棍。
它的动作敏捷而凶狠,不断寻找着王辰的破绽,锋利的爪子在王辰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王辰渐渐体力不支,脚步开始踉跄,一个不慎,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
邪物见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扑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王辰的脖颈咬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大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邪物狠狠地砸去。
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暂时松开了王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赵大娘。
赵大娘双手颤抖地握着木棍,脸上满是恐惧,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邪物走去,嘴里喊道:“你这恶物,休想伤害小辰!”
邪物发出一声怒吼,再次扑向赵大娘,赵大娘挥舞着木棍抵挡,但她的力量与邪物相比太过悬殊,很快就被邪物一巴掌拍飞在地。
王辰看着赵大娘重伤倒地,心中的愤怒与决然达到了顶点。
他的双眼通红,充满了血丝,仿佛要滴出血来。
此时,浓墨般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层突然被一道星光穿透,那星光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照射在王辰身上。
原本凶恶的凶兽眼中露出了畏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王辰感受到那道星光带来的力量,一股暖流涌入他的身体,伤口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他挣扎着站起身,握紧手中的木棍,一步一步地朝着邪物走去。
邪物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
王辰走到邪物面前,高高举起木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邪物狠狠地砸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邪物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王辰也因体力耗尽,瘫倒在地。
王辰缓缓苏醒,身旁的医堂章医师正全神贯注地为他输送医家精气,以助他疗伤。
那股温润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的身体,舒缓着每一处疼痛。
章医师见王辰苏醒,赶忙开口说道:“小辰,快使用我给你的呼吸法恢复伤势,我全力救治赵大娘。”
王辰望向昏迷不醒的赵大娘,眼中满是悲伤与担忧,可此刻他虚弱无力,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向章医师。
章医师摸了摸王辰的脑袋,回以一个坚定而让人安心的眼神,便转身投入对赵大娘的救治之中。
山村后山突然响起玉石相击之音,整座山崖轰然开裂。
千百道鎏金文字从岩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春秋》《礼记》等古籍虚影。
陈先生踏着竹简铺就的天阶缓步而下,每落一步便有阵阵读书声传出。
他身着月白儒生长袍,腰间悬着的不是平时携带的玉佩,而是半截断裂的镇妖尺。
当那双蕴着星河的眸子扫过山林时,那些被妖化的草木竟纷纷褪去紫黑瘢痕,蜷曲的叶片在浩然之气中舒展如初。
没过多久,这股浩然之气便抵达了目的地。
只见一只妖族,正施展着诡异的妖族秘法。
它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断变换着奇异的手势,周身环绕着一层紫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隐有无数怨灵的哭嚎声传出。
在它的操控下,周围的花草树木开始扭曲变形,原本温顺的动物也纷纷被这股黑暗力量侵蚀。
野兔的眼睛变得血红,皮毛脱落,露出狰狞的肌肉;
山鸡的羽毛变得漆黑如墨,尖喙变得更加锋利,不断发出刺耳的叫声。
这些被同化的生物,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息,成为了听从赤魇指挥的凶兽。
赤魇察觉到身后浓郁的浩然真气波动,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起头,看向身后。
只见身着月白色儒袍的陈先生凌空而立,衣袂随风飘动,周身散发着温润而强大的气场,正是陈半圣。
那妖族心中一惊,脸上却堆满笑容,用双爪行了一个妖族礼仪,说道:“我当是谁有这么浓郁的浩然真气,原来是陈半圣,晚辈赤魇有礼了。”
在广袤的九漩世界,不论妖族还是人族,都对儒道修士恭敬有加。
万年前,正是因为儒道圣人的牺牲,才保住了九漩世界不至于支离破碎,儒道修士的地位也因此备受尊崇。
陈半圣目光如炬,俯视着赤魇,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既然认识吾,那汝等小辈还不速速退去,非要吾对汝动手吗?”
陈先生振袖间,整片山谷响起编钟清鸣。空中浮现出七十二贤虚影,手持《孝经》《论语》结成天罗地网。
当他说出“退“字时,漫天竹简化作囚笼,将正在异变的魔物生生压回原形。
“汝,可知‘仁者无敌’四字重逾千钧?”
半圣的声音引动天地共鸣,远处望南江竟随之倒卷而起,在空中凝成‘诛’字水幕。
“三息之内,自毁妖丹。”
赤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回应道:“晚辈既然敢来,就不怕你这位半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