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乾元国都城临安的街道仿若被一条灯带贯穿,灯火摇曳。
醉香楼前,大红灯笼散发着暧昧光芒,与这繁华夜景格格不入。
此时,楼内正传出阵阵叫骂与凄惨哭声。
老鸨那尖锐嗓音直刺夜空:
“画楼,你这小贱蹄子!连个小曲儿都唱不好,客人都被你气跑了,我养你有何用!”
皮鞭“啪”地抽在白嫩纤细的胳膊上,声音揪心。
受罚的小女孩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破碎,外露的小臂布满瘀青,身躯瘦弱,在老鸨的暴力抽打下抖个不停。
她原名李竹樱,本是风西小国一个平凡商人家庭的独女,日子虽简单平实,却满是温暖。
百姓们也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可三个月前,城中突然涌现出一大批身穿铁甲的乾元国的将士,踏破了城中宁静。
紧接着便是战火纷飞,李竹樱的父母在战争中被无情杀害,她也因为姣好的容貌被人贩子看中,卖到这乾元国临安城的醉香楼。
老鸨打眼一瞧,便料定她日后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毫不犹豫的让她做了“小倌人”,也就是妓女的预备役。
风西国与强大的乾元国合并后,虽说乾元国皇帝大赦天下,允许风西国百姓融入新朝。
可李竹樱的父母早已死亡,再暖的赦令也无法将其填满。
而她说是“小倌人”,实际也与最低贱的奴婢无异。
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烧水、洗衣、打扫房间,稍有迟缓,换来的便是老鸨的打骂。
妓女们对她呼来喝去,稍有不顺意,抬手就是一巴掌,或是用簪子戳她的胳膊。
此刻的李竹樱被打的泪水失控,哽咽着辩解:
“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那客人故意刁难我……”
“还敢顶嘴!”
老鸨怒目圆睁,手中皮鞭挥舞得愈发猛烈。
“今儿要不把你这刺儿头收拾了,往后这楼里还不得被你掀翻天!”
周围的小倌人们面露不忍,却慑于老鸨的淫威,无人敢上前求情。
李竹樱紧咬下唇,恰逢此时,楼下一阵喧闹。
临安城有名富商的儿子,王公子,手摇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满脸不耐烦:
“这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还让不让本公子寻欢作乐了!”
老鸨立马变脸,堆满谄媚的笑容,扭着腰肢迎上去:
“哎哟,王公子,您可算来了!这不懂事的丫头惹恼了客人,我正教训呢。”
王公子目光扫向李竹樱,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罢了罢了,别打了,瞧这小丫头可怜的。”
老鸨虽心有不甘,可不敢得罪这尊财神,只能悻悻收手。
李竹樱低头不语,待到王公子在老鸨的簇拥下上楼去了,她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狭小昏暗的房间。
她蜷缩在床上,紧紧握着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一枚玉佩,默默饮泣。
还不等她休息,门外又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哎,画楼,小贱蹄子又在偷懒,我要的胭脂送哪去了?磨磨唧唧的!”
敲门女子名叫碎桃,打扮的花枝招展,掐腰肢倚门问道。
她虽不是头牌,却也是第二生意好的人,仗着几分恩客的宠爱,平日里对李竹樱这些小倌人颐指气使惯了。
李竹樱忙从床上撑起身子,强忍着伤痛,低声下气地回道:
“姐姐,我这就去取,实在是方才被妈妈打了,耽搁了些许工夫,还望姐姐恕罪。”
说罢,便一瘸一拐地朝放杂物的房间走去。
碎桃依旧不依不饶,跟在后面咒骂:
“哼,就你事儿多,被妈妈打了是你自找的,连个客人都伺候不好。
瞧你这幅笨拙模样,等你及笄了也接不到客,赶紧的,别在这儿装可怜。”
李竹樱紧咬下唇,默不作声,取了胭脂回来双手奉上。
那女子一把夺过,挑剔地瞥了一眼:
“这成色,也敢拿给我?算了算了,跟你计较也是白费力气。”
说完,一甩手帕,扬长而去。
待她走后,李竹樱回到房间,泪水再次决堤。
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生活,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她抱紧怀中藏着玉佩,喃喃自语:
“爹、娘,女儿该怎么办啊……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想接客……”
夜幕已经深沉,李竹樱在对家人的思念下沉沉睡去,泪痕还未干透,紧蹙的眉头诉说着她梦中也不得安宁。
仿佛被无尽的黑夜吞噬,看不到一丝曙光。
而在她房间外的醉香楼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热闹非凡。
灯火通明,将大堂照得亮如白昼,红烛摇曳,光影在雕花的梁柱间晃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醇厚的酒香。
大堂中央,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正围着一桌客人劝酒。
她们身着艳丽的绸衣,薄纱轻掩,酥胸半露,脸上挂着或娇媚或甜腻的笑容。
手中的丝帕随着她们的动作,时不时轻轻拂过客人的脸颊、肩头,引得那些浪荡公子哥儿们一阵嬉笑调闹。
王公子斜靠在软榻之上,碎桃腻在他身旁,笑语嫣然。
老鸨哈着腰,双手递上一杯酒,笑道:
“王公子,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可得多赏脸。”
王公子接过酒,轻抿一口,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一圈,漫不经地开口:
“方才在楼下,你打骂的那小丫头去哪了?长得倒挺好看,以后准是个大美人。”
老鸨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却愈发谄媚:
“哟,公子说画楼那丫头啊,她不懂事,冲撞了客人,不过就是个小倌人,哪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我这儿好姑娘多的是,保管让公子满意。”
说着,眼神示意碎桃。
碎桃心领神会,娇嗔地往王公子怀里蹭了蹭:
“公子,瞧您,来这儿就惦记着那些个没开脸的黄毛丫头,奴家们可吃醋啦。”
王公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指轻轻绕着碎桃的发丝: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本公子不过随口一问。”
酒过三巡,宾客们越发喧闹,划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
王公子被灌得有了几分醉意,在碎桃的搀扶下进了客房歇息。
喧嚣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归于平静。
……
第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众人都还沉醉梦乡,李竹樱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倌人就已早早起身。
她们睡眼惺忪,身形疲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竹樱端着一盆脏衣物,艰难地挪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她的胳膊还疼着,每动一下都扯得伤口生疼。
几个小倌官也各自忙碌,有人扫地,有人擦拭桌椅,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清扫工具触碰地面、物件的沙沙声。
“画楼,你胳膊上的伤咋样了?”
一个叫兰儿的小倌官悄声问道。
这三个月来,李竹樱从未向旁人吐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画楼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也是耻辱。
她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儿,你快些干活吧,莫要被妈妈瞧见又要挨骂。”
话虽如此,可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还是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正当她们埋头苦干时,老鸨从楼上下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张嘴就骂:
“一个个懒骨头,动作这么慢,今儿个要是误了客人们的事儿,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吓得一哆嗦,手下动作愈发麻利。
老鸨骂骂咧咧地走后,李竹樱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满是悲戚与迷茫。
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醉香楼,可又不知该如何挣脱这枷锁。
正出神间,兰儿又挤了过来,凑近李竹樱的耳边说道:
“画楼,要不……我们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