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獾,还有个别名。
叫猹。
头小鼻尖,颈粗耳短。
是狗獾无疑。
只是这狗獾头顶为何长有独角?
而且毛发的颜色渐渐变得和湖水一般。
若换做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它的存在。
陆琛有些奇怪。
突然惊觉起来。
“莫非这家伙是宝猹?”
小的时候,他就听游方道士讲过。
这世间有奇物,或是奇花异草,或是珍禽异兽,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各有奇能。
而据武陵县志记载,曾有人在澜阳湖附近猎到过头生独角的狗獾,名曰宝猹。
陆琛没有任何犹豫,握紧鱼叉,悄悄逼近。
再仔细一看,这宝猹正在追捕一条水蛇。
游水速度之快,根本不似寻常狗獾。
几个弹指的工夫,就将水蛇擒于爪下。
它叼着水蛇,正要往岸边游去。
突然停在水中,不再游动。
尖尖的鼻头略微抽动,不停在空气中嗅着。
宝猹的嗅觉和听觉极为敏锐。
传闻它能辨识人味和大型野兽的气味,能够提前感知危险。
因而极少被人捕获。
渔船不断靠近,船头离宝猹的距离只剩不到七丈远。
陆琛知道还没到出手的必中距离。
正要继续划桨,河岸上飞来一块石头,落入船尾后的水面。
溅起的水花声,瞬间惊扰了警惕中的宝猹,它松开水蛇,半潜到水下,往北游去。
‘有人?’
他猛地望向河岸,只见河岸上站有三人。
为首的是一名白衣少年,皮肤惨白。
尽管有月光,但他瞧不清对方的五官模样。
白衣少年的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名青年。
看三人的架势,像是练过武。
陆琛盯着白衣少年。
“足下这是何意?”
白衣少年嘴角挂着一抹邪笑,右手抛着石子,丝毫不做任何避讳。
他身后的矮个青年讥笑一声:“大晚上的,看不清,以为是水鬼呢。”
陆琛面色平静,目光冰冷。
刚刚的石子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彼此间的距离稍远,对方没能砸中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罪了对方,但想了想,或许根本没有缘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有时候恶人霸凌你,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而是他们生来就想行恶,单纯就是想霸凌你。
通过戏耍霸凌,以达到取乐的目的。
仅此而已。
陆琛眼中寒光一凛。
对方搞错了一点,那就是他陆琛已经不是刚穿越那会的早八大学生了。
换做那时,他或许还会理论一番。
但现在,在这个有武者,甚至可能存在仙人的世界。
一切都是以力量为尊。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如今他手上已沾了血腥,心性也不同往日。
他没闲工夫与三人掰扯,放下船桨,从船舱里捡起一块石头。
自从上次胡子雕事件之后,他捡了不少鹅卵石放在船舱。
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刹那间,鹅卵石从渔船船尾而出,飞向河岸,擦着白衣少年的发丝,正中那名矮个青年。
君子动口不动手。
所以陆琛没有瞄准对方的手脚,而是那张嘴。
他出手极快,白衣少年没有一点察觉。
直到鹅卵石砸中矮个青年,后者发出惨叫,他才后知后觉。
白衣少年怔怔站在原地,神情呆滞。
‘倘若这块石头要是往我这边偏一点,那会是怎样?’
后面的高个青年立马察看矮个青年的伤势。
“你怎么样了?”
“我的……嘴……”矮个青年捂着嘴支支吾吾叫唤着。
高个青年掰开他的手,扣出里面的鹅卵石,满脸惊恐,颤声道:“少爷,他的嘴被砸烂了。”
白衣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额头几滴汗珠滚落,双唇有些颤抖。
“你……看到他出手了吗?”
高个青年摇摇头:“没……没有。”
白衣少年脸上更加骇然,双手不自觉颤抖。
只能静静地看着渔船离开,甚至不敢让对方报上名号。
‘如此力道和准头,若是他瞄准的是我的神庭穴……’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完全有这个实力。
甚至能够几息就解决掉他们。
而之所以对方不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这里离码头太近。
码头上还有一些渔民在靠岸。
对方如果杀了人,那被目击的可能性很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些自己平日里瞧不上的贱民,反倒救了他一命。
他也起过报复的念头,动不了对方,还动不了对方的亲人吗?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他十分清楚一点。
那就是这种人若是变成孤狼,只会变得更可怕。
此人,断不可为敌。
“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半个字,否则小心你们的舌头。”白衣青年冷冷道。
高个青年连连点头。
三人迈着极为僵硬的步伐,离开河岸。
鹅卵石没有打偏。
打的是矮个青年的嘴,但裂的是白衣少年的武道之心。
而陆琛这边知道对方看不清自己相貌,因而并不担心会受到报复。
打狗吓狼,对方若是还想纠缠,那就将他们引到湖心区。
所以,他压根没有后顾之忧。
目前,首要之事是捕获宝猹。
宝猹要是跑了,他估计几晚都会睡不着觉。
虽然看不出宝猹的具体重量,但光是看体型,应该不下于二十斤重。
那得值多少银子?
他有些不敢想。
宝猹的“狗刨式”泳技相当精湛,四肢犹如涡轮蒸压一般,急速前进。
陆琛拼尽全力摇桨,渔船的行驶速度比宝猹稍快一些。
这得幸于他几大技艺特质的加持。
眼疾手快。
让他在夜晚也有很好的目力。
四肢协调,得心应手。
让他的划船速度比之常人要快上数倍。
心明如镜,不失方向。
让他能够始终辨明方向,紧跟宝猹。
心如止水,耐力持久。
让他即便大幅度摇桨,也能持续很长时间。
若换作其他渔民,在月下行舟。
怕不是早被宝猹甩得远远的。
陆琛紧盯着宝猹,一边摇桨,一边观察着它的游水路线。
现在的情况与刚才不太一样。
宝猹在动,不能直愣愣瞄准,要先预判它的运动走向。
半个时辰后,都快看到北岸了。
宝猹的速度终于慢了许多。
渔船也逐渐靠近,陆琛也彻底摸清楚宝猹的游水路线。
他瞄准宝猹,算出它下一步的动向,用力掷出一颗鹅卵石。
鹅卵石直直向宝猹的脑袋飞去,眼看就要命中。
突然,宝猹像是背后长眼一般,独角一亮,整个身体直接向右平移了三寸。
鹅卵石未能命中,砸进水里。
“窝草,闪现?”
陆琛心神一震,他绝对没有看花眼。
‘这不科学,你这家伙开挂是吧?’
“再来。”
又是接连扔出三块鹅卵石,结果都是一样。
“见鬼,这就是异兽的底蕴吗?”
那“三寸闪现”身法,属实诡异,都有些超出武学范畴。
投掷鹅卵石无效,那鱼叉远距离投刺必然也无效。
那就只能再靠近些。
近身投刺。
用【一息三刺】试一试了。
“娘的,拼了。”
陆琛铆足全身力气,奋力摇桨,离宝猹也越来越近。
鱼叉祭出,【一息三刺】启动。
只是天不能如他愿,仍然被宝猹左躲右闪,全部避开。
陆琛底牌尽出,一时间陷入困局。
突然,他如梦初醒。
宝猹速度会变慢,那就证明它也会累,并不是无限耐力,那就总有消耗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看,谁的耐力更持久。”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会思考。
熬鹰,他太熟悉了。
陆琛平稳摇桨,既不前冲,也不落后,始终和宝猹保持一段距离。
而宝猹始终都在拼尽全力游水。
渐渐地,它的体力开始不支。
四条小短腿摆动幅度逐渐变小变慢。
而陆琛体力还剩一些,趁势将渔船划到宝猹侧身。
船身几乎贴着宝猹,与它并排同行。
“小家伙,继续游,再游快些。”
突然,宝猹哼唧几声,四肢停止摆动,直直往水下沉去。
眼看它就要被湖水吞没,陆琛这时一把捏住它的后勃颈,将它拎出水面。
“是不是脱力了?”
宝猹两个小眼珠子水汪汪,两个前爪不停挠着,像是在求饶。
“抱歉,我并非善人,所以,求我没用。”
陆琛话音刚落,自宝猹眼中落下几滴晶莹泪珠。
落到船舱上,竟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他低头一看,木板上竟出现几个小银块。
他捡起一块,观察一番,又放在嘴里咬了咬。
“真是银子!”
饶是淡定如陆琛,此刻也是欣喜若狂。
这宝猹果然是异兽,当真神奇。
将碎银子收起来,看向宝猹。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什么恶人,暂且留你一条猹命,别想着跑。”
宝猹歪着头,仿佛能听懂陆琛的话一般,过了一会,不停点头。
“那好,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只绑你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