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良

其实沈鸩无数次想象过他们的头头长得大概是个什么样子,要么是那种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要么是那种刀剑舔血的阴暗刽子手,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头头竟然是一位,至少看起来是十分弱不禁风了。

在那间昏暗的会议室里,不仅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还有剩下的七位戴着面具穿着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有猴子、猪狗的,也有哪吒、龙王等神话人物的。

“头头,他来了。”

听到沈鸩来了,那七位面具人统一起身走了出去,从面具下那斑驳可见的皮肤来看,沈鸩觉得他们大概和自己年纪应该差不多到哪里去。

等到所有人走了出去,少女缓缓关上了门,沈鸩找到了位置坐下,却发现那个头头仍旧看着自己,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不礼貌,他拿起奶茶抿了一口,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却忘记了自己还戴着面具。

他把面具摘下,一张绝美的面庞露了出来,有着出水芙蓉的清纯、更有牡丹盛开的惊艳,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铺洒在肩,炯炯有神的丹凤眼戴着一股英气和难以言喻的媚态,男生女相,这算是一位极美但并不妖艳的男人。

饶是沈鸩都被他的外貌给揪动了一刻的心弦感到了呼吸的不畅和心悸。

“沈家小子,见到你真是令人高兴啊,不得不说把你弄到我这边来可是花了我大价钱,你现在可是抢手货你知道吗?”

沈鸩故作听懂了,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好吧,你可以理解成我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叔叔,而你现在是我的侄儿?如果不信的话,你爸爸给你留了一封信。”

沈鸩接过那张纸,确实,上面的字迹潦草的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确是他老爸沈文龙的杰作。

长子沈鸩: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离开你很久了吧,原谅我对你们母子二人的不辞而别,告诉你母亲不必等我,有生之年找个别的男人嫁了吧,唉,这是一句废话,你妈估计连守半个月的妇德都不到肯定就另寻新欢了。

读到这,沈鸩不由的点点头,确实,他妈方明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一个人,想用婚姻束缚住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她和沈文龙结婚期间,沈文龙的月支出从来没有超出过二百块钱。

想到这里,沈鸩突然对父母的离婚有了一丝情理之外的理解,于是他继续往下读。

你不必来找为父亲去哪里了,干什么了,总有一天你会和为父再见面的,缘分到了所有的真相自会明了,除此之外,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可以了,你爹在为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所奋斗着!

慈父沈文龙。

沈鸩读完之后,把那封信件重新放在了桌子上,有一种无感充斥他的全身,以往都没有,但是此刻那股想法却特别强烈的占据着他颅内的高位。

什么鬼?难道自己的人生都是被安排好的?父母离婚是,母亲改嫁也是?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推动,为什么身为家庭的一份子,他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受?

远房表叔并没有急着和沈鸩说话,而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按理来说,人都是有亲人需求的,所谓男儿千里行商好,不如骨肉长相聚。这小子被爹娘抛弃了那么久,如今有了点眉目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表叔可没有心思来揣测清纯少男的想法,他默念了三分钟,因为那时候奶茶差不多到了最佳的饮用时机。

“侄子啊,读完了吗?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很拨开云雾见清天的感觉,你那个死爹还活着诶!”

沈鸩没有说话,但是已经把那张信件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圆球。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明明自己抛弃了所有,还故作那么潇洒的样子是想干什么!既然有本事出去浪就别回头啊,不干不净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鸩自顾自地说道,但他的头仍旧是低垂着。

这一时之间,反倒是表叔有一些不明所以了。

“那个,侄儿啊,你不要情绪激动啊,你先稳住,你父亲肯定有你的苦衷的,你不要激动!”

沈鸩把纸团扔了,站起身直冲冲的向表叔走去。

“现在还给我横空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哪里野生的表叔,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嘛!给我滚啊,我要回家,我现在自己生活的很好,我要过自己的生活!”

表叔没说话,但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现在的年轻人什么臭脾气,动不动就耍小性子,不行了,小心脏受不了了。

“啪哒!”

木门被重重的关上,沈鸩夺门而走。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也是一脸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状况。

直到他们的头头悠悠走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谈砸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早知道我就直接开条件了,他看了那封信之后就跑掉了。”

面具人面面相觑,其中不乏几个身材高挑的不屑的说。

“老大,这就是个毛头小子而已,让他走吧,不是人人都适合干我们这一行的。”

“就是,就是,瞧他那样,就是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读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见识卓越高人一等,天天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朝三暮四度日的三无青年而已。”

表叔来回的走动,没有理会已经吵成一团的面具人。

“他不一样的,他父亲是沈文龙你们可能不以为意,但他真正的名字叫林河。”

“毕竟是我亲侄子,你们少说两句吧。”

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二十年前,他们都没有出生的年纪,林河作为北梁元帅府截击南蛮联军,连破十二路诸侯王,杀入西凉境地,是大梁王朝历史上浓墨重彩的瑰丽一笔,真正名垂青史的三军统领。

然而,英雄多悲凉,这位不世名将最后却被林家驱逐,成为了林家历史上第一位被除名的叛徒,这也是梁朝历史上闻名的楚江之变。

当时梁王让林河援兵西北,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为南部战区战线吃紧,林河没有回援,导致西北战线溃败,新皇迁都炎煌,而林河也就成为了叛军谋反的罪人。

站在门旁边的少女一只脚撑着墙,双手抱着胸膛,脸色有些忧愁。

她本身就是南蛮人,那时候魔族残虐掠夺,要不是有林河阻击魔族军队,南蛮现在恐怕已经覆灭。

儿童印象里,那位拯救故乡于水火的大英雄是林河,在那片战火纷飞的年月里,林河宛若一颗瞩世为目的流星斩破了魔族给南蛮带来的无边黑暗和带来了生机的曙光。

那个时候,自己的父母都惨死于魔族之手,但在最危急的时刻,林河的阻击军队吹响了反攻的号角,更是救下了在废墟中苟延残喘的她和奶奶。

在战事得利的时候,林河并没有让军队往死里追击,而是让将士们帮助战区的百姓们恢复农业生产,更不让手底下的兵碰百姓们任何一件东西,这与以前的梁朝大兵们形成了极大鲜明的对比。

坐在林河的马上,少女当时不知世事,只觉得眼前这个叔叔的眼神中有着不尽的悲怆和苍凉,凝望着塞北的大漠,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像是一汪细流直指他满目疮痍的内心,是壮志未酬还是身不由己?谁都不知道,只能留给世人评说。

“上官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毕竟是故人之子,你去劝劝他,说不定能够回心转意呢。”

少女轻轻点头,她本来就是迟钝的性子,现在心里再这么一沉,看起来更傻了。

表叔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窗户,窗外就是灯红酒绿的赌场,人们欢快地跳着舞,只有一个脚步坚毅、眉目愤然的少年冲着反向的人流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