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内的汪洁静静地坐着，看着身前的梅菜扣肉，平素这道最爱的小菜她今晚却没有下筷子的欲望，因为对面坐了一个爱挑她刺的人。
于是探出身子，目光越过门槛，看向被众人围住敬酒的张启文。
“汪师姐不妨过去陪一陪那位张师弟，男孩子间的交情总是喝出来的，张师弟不见得是个会耍闹的主儿。”
虞佳林自是看不惯汪洁的，迫于凉州府学的同窗之谊，才来参加这场夜宴，但很不巧，今年通过府试的只有两位高年级师姐，所以两个人独处一间，冷冷清清。
汪洁闻言仿佛得了特赦，起身道一句失陪，就直接离去。
既然大家两相厌，也就不必在意所谓的同窗情谊，本来也不存在那样的东西。
丫鬟冬雪踩着点走了进来，从袖中抽出一个小木管子，递了过去。
虞佳林从里面倒出一小卷纸，眼神微眯：“我就说伍小胖这么恶心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改了性子，原来在这里憋着坏。”
随后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用一种同情而又怜惜的眼神，望着张启文喃喃道：“早叫你站过来，你偏偏是不低头，也不知道这位师姐收了多少银钱，恰好你命里有这一劫。”
学宫里的夫子们可不是那么好贿赂的，而出身学宫品学兼优的师兄师姐们，保不齐会对现实低头，几乎不需要验证，虞佳林就确定了问题所在。
事实上那晚身在客栈里，就是她给出的最后通牒，不仅抛出了足够大的诱饵，同时还暗示了对方上层圈子的通天手段。
“权贵要的从来就是万无一失！”
原本的房间内，多出来一位师姐，众考生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汪师姐来了！”
旋即围着张启文的考生一哄而散，端起酒杯向着汪洁围了过来。
伍志芳暗叹一声可惜，只得悻悻作罢，他无奈地对着主位上的王强躬身作揖。
他是酒桌常客，心中已经笃定，张启文照这个喝法今晚必是躺着回去的。
待到汪洁瞪开众人的包围，走到张启文身边坐下时，他已经出现了醉酒的早期症状：脸色红润，反应迟钝还有沉默寡言。
并不是所有人喝醉了都会喋喋不休，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和他这一身的武道修为还有那不知疲倦的精神力有很大关联，但再怎么强大的元神，如此喝法也有些上头了。
汪洁见状拉起他就往外走去，众人起哄着作势要拦住，又被她护犊子的眼神瞪退。
望着俩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强轻声开口道：“做的不错。”
伍志芳憨厚一笑，微胖的身材能很好掩饰一个人的表情，转而意识到对方说的并不是今晚的灌酒行为，应该是在他敬酒时，学宫里的消息送出来了。
“那几位师兄师姐，要价还真是不低。”
“少不了你的好处。”
伍小胖举杯致意：“那在这里先谢过王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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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微微亮，汴京学院里宽大的影壁墙下便围满了人，一个个翘首以盼，叽叽喳喳仿佛争食的鸭子围着饲料盆，也不管主人家手里有没有提着食料。
昨夜的狂欢显然留有后遗症，三三两两的考生被同伴拉过来放在广场旁边的石凳上，或坐或躺或趴着，有的直接便倒在地上打着呼噜。
一名夫子带着几个学长手持一叠红色的喜报，从学院内走了出来，眼眶里依稀可见红色的血丝，显然昨晚他们也没睡好。
“Duang~让一让..”这支放榜的队伍很有经验，走在前面的学长敲着一面铜锣，人群便主动让开一条道，没有鸭群争食时无序的拥挤。
学长们没有着急张贴，等待着主事的夫子发话。
夫子踩上长凳面向考生，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无比洪亮：“今年学宫的特招名额有五个，报到名字的，不要着急走，一会儿随我去见院长！”
人群中不免有些窃窃私语，但很快就被同伴打断，场面变得安静起来，就连远处的呼噜声都被打断，哪怕睡得再沉，醉倒的几位考生也被叫醒。
夫子对此很是满意，大手对着身边的学长挥了一下，后者会意随即把刷子放进准备好的米浆筒里。
“第一名，凉州府汪洁！”
一张红色的榜单立刻贴到了最左边，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名字，汪洁。
哪怕素质再高，此时的人群也变得骚乱起来，众人私下都在议论着，来自凉州的考生则拼命地寻找着。
“汪师姐高中了！”
这一声高中明显刺激到了平素还算冷静的某人，张启文顿时感觉左臂被紧紧箍住，十个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肤里，仿佛要留下什么印记。
张启文没有转头看向对方，那张脸此时定然泛着泪光，他抬起右手轻轻拍打着左臂，柔声道：“恭喜你呢。”
声音虽轻，但周边毕竟是人挤人，霎时间周围一圈人的目光集中了过来。
“汪师姐在这里！”
这一声高呼，自然引起了更多注视，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当然也有自豪，张启文感觉到本已有些放松的十指再度用力。
我这可是肉做的！
“恭喜汪师姐！”
“晚上我定花船！凉州的都过来！庆贺汪师姐！”
“今晚不醉不归！”
那财大气粗定花船的自然便是伍志芳了，单这一句便赢得了欢呼声。
“第二名，汴京李锦歌！”夫子那洪亮的嗓音压住所有欢呼，传到众人耳中，影壁墙上再添一张红色的榜单。
“恭喜李师兄！”
紧接着还没等大家喘口气，夫子的声音便陆续响起。
“第三名，两浙东路府张晨涛！”
“第四名，两浙西路府张暮晖！”
“第五名，广州府叶安画”
大伙根本来不及挨个恭喜，只有报到名字的时候，其中一小块地方响起欢呼声，随着前五名报完，夫子便不再通报。
他跳下长凳，分开簇拥的人群向外走去，与此同时大名单相继被贴上影壁墙，上千名考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哄的一声向着影壁墙下涌去。
张启文感觉到左手忽的一松，血液恢复流通，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已经渐麻，拉起左侧恢复过来的汪洁，拨开拥挤的人群向外走去。
此时向里圈挤难如登天，向外就容易得多。
他并未就此离开，而是把汪洁带到了夫子这里，对着夫子躬身一礼：“夫子，这位是榜首汪洁。”
“嗯~”夫子没走自然就是在等着几名特招的考生，说道，“有劳了。”
随后看向张启文身旁的少女。
“擦擦脸吧，一会儿随我去见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