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们敢造反!

高个差役叉着腰踩在苏清舒的胸口上,对着犹如愤怒雄狮般的少年歪嘴笑道:“妈了巴子的,找死是不是……”

“砰!”

一声闷响打断他的猖狂言语,高个差役抱着脑袋直挺挺栽倒在地,身体不停抽搐,他翻过身,看见一个拎着铁锅的男人正冷冷看着他,那眼神跟看死人没两样。

这群泥腿子疯了吗!

敢他娘的对当差的动手!

不可一世的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刻印血脉中对死亡的恐惧,他挣扎着向后退去,如同一只待宰的畜牲。

“呸!”

铁锅李用袖子擦掉锅底沾染的血痕,铁锅爆头让他生出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畅快,他头也不回地问道:“陆兄弟,给句话。”

“留一个活口,我还有话要问。”陆远轻轻放下一句话。

突然发生的异变显然超出矮个差役的预期,在短暂的懵圈过后,他猛然推开怀里挣扎的苏清茹,抽刀而起,大怒道:“你们敢造反!”

“嗖!”

刺耳的尖鸣声中,一根被风刃包裹的竹筷子破空而来,刺穿持刀的手腕,带着半截断筋钉入梁柱之中。

长刀应声掉落,矮个差役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老汉,寡妇,女孩,青年……

平日里任人宰割的羔羊将两人团团围住。

人群之外,高个差役乱蹬的双腿渐渐僵直。

袁大婶和苏清茹一左一右,架起满脸是血的矮个差役丢在陆远身前。

“你们他妈的,敢造反!”矮个官差大口喘气怒道。

他是有功夫在身的,可那根突如其来的筷子直接撕断筋脉,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人用板凳砸在后脑上,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天旋地转中,他看见苏清茹攥着板凳的指节暴起青筋,宛如瘦骨嶙峋的鹰爪。。

陆远踩住他被贯穿的手,狠狠碾了碾,问道:“土龙山寨是不是抓了一批南岭村的人交给你们?”

“呵……呵……”差役疼的直冒冷汗,却仍咬牙怒道,“袭击差役,视同谋反,你们都得死!”

陆远脚下的力道加重几分,汗珠和血珠混在一起哔哔啪啪砸在地面上。

陆远手肘撑住膝盖,凑到差役眼前三寸的位置,以一种没有感情的语调问道。

“上一个嘴硬的,被我挖出肝脏,切成薄片喂了鹰。”

“看在你这身官皮的面子上,我给你个选择,肝还是腰子?”

对视瞬间,矮个差役在青年的瞳孔中看到了深渊。

他当差多年,严刑拷打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对于折磨人的手段和过程了如指掌,可以在任何时候敏锐地捕捉到审讯双方的状态和情绪。

只需一眼,他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个青年没有撒谎。

心理防线崩溃只发生在一瞬间。

“是……是……有这么回事……好汉饶命。”他终于看清形势,这骨瘦如柴的怪人哪里是土匪饥民,分明是反贼!

陆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问道:“他们人呢?”

“砍……砍了……昨儿中午的事儿……”

嗡……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炸响,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白霜。

“等来年……”浑黄光影中,沈希为他缝补衣裳,笑嘻嘻地说着话。

他好像坐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身边的一切都在飞快向后退去,紧接着,列车驶入隧道,整个世界一片昏暗。

……

无际黑暗裂开一道缝隙,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熹微晨光。

酒馆二楼的普通房间,面积小,光线暗,空气中有一股发霉味。

他坐起来,慢慢下了床,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敢想。

赵二双眼通红,歪倒在墙角里,他也懒得看一眼。

就像受到什么指引一般,他来到门口,轻轻走出去。

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众人东倒西歪坐在地上打盹,听到声响,都揉着眼睛站起身,让出一条道来。

他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干什么。

一步步走下台阶,拂晓微光透过纸窗洒下道道光束,厅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矮个官差呢?

他隐约记得苏清舒剜出他的心,现在两具尸体都已消逝不见,就连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该出发了,应该把住宿和酒钱结一下。

可柜台后一个人也没有,店小二早就跑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酒馆里只剩下他们十一个人。

他来到水缸前,舀起冷水润了润干裂的喉咙,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才想起飞刀早就用光了。

那就走吧,打哪来,回哪去。

他推开大门,风沙已经停歇。

“陆大哥,你去哪。”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落入耳中有些发闷。

转过头,十个人都在,有人在楼梯上,有人撑着桌子,目光全都汇聚到他身上。

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好累,什么也不想说。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荒野中。

其他人牵着一匹从山寨里捡来的老马,驮着瘸腿的苏清舒和重伤未愈的赵二,默默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向着南岭村的方向走了半日,他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下。

他忽然发觉走错了方向,南岭村的一草一木都会让他想起那个人,所以不能回去。

于是,他调转方向,朝着怒河县的方向走去。

不能想起谁?

意识似乎在本能地自我保护,每当他试图触碰那个名字的时候,意识都会猛然收缩,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既然如此,那就先赶路吧。

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将注意放在自己的影子上。

抵达怒河县城门口时,夕阳将影子拉的老长,细的像一条线。

县城门后依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被卫兵堵在城外的人越来越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索性再次生火做饭,这里俨然变成一片新兴的城区。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很多人围在城剁下面,议论声像是一锅沸腾的热粥。

“呸!”

“活该!”

“这就是土匪的下场!”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极力扭过头去,想要让目光躲开那里。

可是金雕却直愣愣地飞过,将眼睛所见画面通过精神链接清晰传入他的脑海中。

该死的畜生!

高墙之上,每隔五尺便有一个让弓手藏身的雉堞,二十二个首级位于城墙顶端的雉堞指尖,插在铁枪尖端,勉强黄风谷。

金雕将每一个首级的面目眉眼尽收眼底,沈家夫妻的首级就在其中,血淋淋的模样让他窒息。

可金雕往返飞了两次之后,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二十二个首级,为什么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陆远猛然站定,积蓄的念头和意识疯狂蔓延,他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名字。

沈希,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