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飞鸟

“叮铃~”

凌晨十点,勾栏瓦肆的门被推开。

依旧是那个少年。

“老板,我来了。”少年咧开嘴,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

王枢依靠在柜台边,手里拿着一包薯片,嘴里“咔次咔次”响,身边的白绫急得嘤嘤叫。

“小夏来了?房间给你准备好了,先去把作业写了吧。”王枢指着屋子最里的房间。

“嘤嘤嘤!”白绫看见少年,飞也似地钻进少年怀里,狐狸蹄子指着王枢,泪眼婆娑,似是在控诉。

“白绫乖,狐狸不能吃薯片的,对你身体不好。”少年抱住白绫,轻抚着白绫的背。

今天店里多了一位老人,安静地坐在柜台边喝茶,看见那般黏人的白绫有些惊奇。

“认识了这么久,我可没见过白绫这么黏一个人,这小伙子什么来头?”张载好奇地问。

“这小子,有我那位故友的气息。”王枢笑着,往柜台上的鱼缸里丢了几粒馒头碎。

少年抱着呜咽的白绫,推开里屋的房门走了进去。

“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张载美美地品了口杯中香茶,舒了口长气,浑身舒泰。

“恳请您将毕生所学传授给那位少年。”王枢转身,认真地望张载。

“这小子,不行。”张载挑眉,沉默片刻后说道。“他,耐不住寂寞。”

“先生,您去看看吧。”王枢笑了。“如果可以,还请先生倾囊相授。”

“他叫什么名字?”

“卿,楚卿。”

这是张载第一次看到这般奇怪的盛世。

高大的石头丛林困住了百姓。

没有宵禁,这已经子时,可到处都是匆忙的人群,还有没有马匹拉动的四轮马车拥挤在红绿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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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扛着比自己都要大一圈书包。

终于扛到放学了,身体不太舒服,肠胃里边像是钻进一根针一样,疼得他脸庞都扭曲了。

校医不管事儿,只是说肠胃炎,吃点药就行了。

可是吃完已经三天了,还是疼,身上的钱都要花光了,不得已他就请假出来了。

学校附近有个医院,大概六百多米,去那里挂个号吧。

给爸妈打过电话了。

“你正是高三关键时刻,怎么老是请假,不舒服是装的吧?”

爸妈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疼得厉害。”

他们说:“那你请假去看看吧,我们忙,没时间。”

耷拉着脑袋,房源一个人走出校门。

卫衣的口袋里装着水杯,灌了些热水贴着肚子,温热的感觉能缓解疼痛。

说实话,就算是疼,他也感觉到一丝快乐,这该死的学校就像是牢笼,将自己困在名为高等教育考试的深渊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身边灯光闪烁,方源回头看了一眼,疾驰的车辆飞来。

不疼了。

他听见四周似乎有人尖叫。

然后,就没知觉了。

片刻后,他感觉身体很轻,不自觉地飘向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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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勾栏瓦肆的门开了,是个少年,少年身后是沉重的背包。

“这是哪里?”少年呆滞地望着店内的装潢。

“你回来了?”王枢起身,望着少年哈哈大笑。“今天简直是绝了,人都凑齐了!”

“嘤嘤嘤。”白绫瞥见少年,飞扑了上去,去扑了个空。

少年看到了王枢,有些眼熟。

“你是?王枢?”少年似乎记起了什么。

“哟,你还记得我呢,屈原。”王枢嘿嘿笑道。“这都轮回了二十多次了,还没把关于我的记忆洗掉,你对我可是真爱啊。”

“你别这么贱兮兮地看我,恶心。”少年嫌弃地往边上靠了靠。

“喝了吧,老记得我的话,可是要被扣押掉的。”王枢耸耸肩,从鱼缸里盛出来一杯水,递给少年。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鱼的眼泪能够掩藏魂魄的记忆。

少年喝下杯中的水,目光逐渐呆滞。

“嘤嘤嘤。”白绫不情不愿地看着少年喝下鱼泪。

“别闹,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带着记忆投入轮回,他是要被碾碎的。”王枢拦住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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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跟在楚卿身后,迟迟不见楚卿汇入人流,只是呆呆地站在人群之外。

世界似乎与楚卿无关,他安静地站在一边,取出了手机,打开摄影。

或许是因为手机不太好的缘故吧,画面一片漆黑模糊。

楚卿想将这匆匆忙忙的丑态记录下来。

可打开手机,却沉默下来。

回到家,楚卿草草吃了饭,打开手机,购物软件看了许久,想选一个相机,却被它们那昂贵的价格压下心绪。

“爸,我想买个相机。”

第日,早饭时,楚卿说道。

“相机?要那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别想那有的没的。”老妈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知道了。”楚卿低下头,扒拉着饭。

“晚上回来你做饭,我们没时间,闲的话我给你找点事儿做。”老妈撇下一句话走了。

“嗯。”楚卿点点头。

“这次模拟班级第五,说吧,要什么奖励,我奖励给你。”老妈兴奋地看着班主任发来的成绩表。

“真的吗?我想要相机。”楚卿眼里冒着光。

“要什么相机,听妈妈的,我给你买个电子词典,这次成绩我看了,主要是英语拖后腿了,买回来你好好背,争取更大的进步!”老妈说道。

“嗯。”楚卿点点头,眼里的光消散。

老爸在一边沉默不语。

又吵起来了。

楚卿的手机也被没收了,每天要增加一个小时的时间背单词,背完还要默写,背不完不许睡觉。

墙上被贴上了“头悬梁,锥刺股”的短语。

临近高考,学校又搞起来什么百日誓师大会。

楚卿现在十分厌恶越王,他想要那个卧薪尝胆终破楚的勾践再死一遍。

他不明白,在那讲台上的那个学生,为什么虚伪着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可他,不也是如此吗?

学习时间又增加了半个小时,他甚至吃起了治疗神经衰弱的药,已经好久没再去过老板那儿了。

楚卿在模拟考的卷子上画画被抓住了,全校批评。

回去被妈爸揪着脸打了一顿。

张载望着模拟卷上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的人,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那是个被无数丝线束缚住的人,只留下一只拼命向上抓去的手,还有那双倒映着飞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