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漆黑的夜幕,像一只孤独的鸟在云海中翱翔。机身的导航灯一闪一闪,在无边的黑暗中投下微弱的红光,仿佛心跳一般缓慢而规律。
机舱内,灯光柔和而温暖。乘客们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一切显得平静而寻常。几名空乘推着餐车经过过道,向醒着的乘客分发饮料。整个航班,就像无数次常规飞行一样,沉浸在一种让人放松的节奏里。
副驾驶员王旭坐在驾驶舱内,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这两天忙于航班调度,几乎没合眼,疲惫在他的眼底留下了一片青灰。他从制服的胸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一张家庭合影——他站在中央,怀里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旁边是他的妻子。
“真想快点到家。”王旭低声喃喃,将照片重新塞回口袋。他正准备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却猛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嗞嗞”声。
王旭一怔,转头看向仪表盘,但一切显示正常。广播频率的调整旋钮微微震动着,他抬手去拧动,却发现那刺耳的杂音像长了根一样,深深扎进了耳膜。就在他皱眉时,窗外忽然出现了一片白雾。
雾气涌动着,像是某种活物在云层中攀爬,悄无声息地贴近机体。夜晚漆黑的天空被这诡异的雾气吞没,灯光透过雾气显得格外昏暗无力。
“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有雾?”王旭嘟哝着,打开无线电向塔台询问。但无论他怎么呼叫,对面都毫无回应,耳机里只有那尖锐的杂音。几秒钟后,他的耳朵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嗡鸣,像是某种未知的机械震荡,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机长……你听见了吗?”王旭抬头,看向身旁的机长。
机长没有回答。王旭心里猛地一紧,他发现机长的目光死死盯着舷窗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王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形状,但红光一闪而过,像是一双眼睛在雾中游移。
“天哪……”王旭低声喘息。他的手指僵硬地抬起,却发现自己的关节正在微微发抖。那红光消失了,但驾驶舱内的气温仿佛一下子降了好几度,仪表盘上的指针也开始轻微震颤。
他正准备开口,机舱后方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整架飞机的寂静。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机场。可当地面指挥人员打开舱门时,迎接他们的不是乘客的欢笑,而是扑面而来的腥臭气味。黄色的黏液顺着舱门边缘缓缓滑落,粘稠而滑腻,滴在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
“立即封锁现场!”值班经理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他强忍着胃部翻涌的恶心感,捂住鼻子退到安全线外。
很快,机场被紧急封锁,航班停在停机坪上,无人敢靠近。林婉清到达时,现场的气氛已经被一种沉重的压抑笼罩。夜风掠过跑道,卷起几片垃圾袋的碎片,刮得人脸生疼。机场的灯光将航班的轮廓勾勒得像一头巨大的野兽,而那些覆盖在机身上的黄色液体,在光下反射出油腻的光泽,像某种正在腐烂的肉体。
“液化?”她站在警戒线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
“是的,林组长,情况非常复杂。”助手小徐站在她身后,语气里压抑着惊恐,“机上的乘客……全都变成了这种黏液,只剩下驾驶员幸存。”
林婉清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让小徐打了个寒颤。他很少见到林组长用这种眼神看人,冷静得可怕,像是能穿透一切虚假的表象。
“驾驶员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还在急救,但状态很差,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刺激。”小徐低声答道。
林婉清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航班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那腥臭的气味,朝着舱门的方向走去。
舱门半掩着,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像是某种带着威胁的召唤。林婉清的手指轻轻滑过腰间的枪套,她并没有拔枪,但那个动作是一种下意识的警惕。
“让我看看里面。”她对站在门边的地勤人员说道。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阻止,但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最终退到一旁。
她跨进舱门的那一刻,腥臭味陡然变浓,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感。机舱内空无一人,座椅上覆盖着黄色的黏液,光滑的液体沿着扶手和安全带缓缓滑下,渗入地毯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骨片。
林婉清打开手电,光束划破机舱的昏暗,扫过每一排座椅。她蹲下身,观察地面上黏液的分布,发现它们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纹路,像是从某个中心点向四周扩散。
“怎么回事?”助手小徐跟了上来,低声问道。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机舱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见过乘客化成液体还能留下这种图案的吗?”林婉清没有回头,语气平静,但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锐利。
机舱内的光线冰冷刺目,每一束光仿佛都带着某种嘲弄,将地毯上交错的黏液映射成诡异的网格状。林婉清手中的手电光束缓缓移动,停在一片较大的液体团块上。
那东西粘稠,表面反射着模糊的光斑,像是一团融化的脂肪,却又夹杂着微不可见的气泡在缓缓浮动。靠近一些还能闻到更浓烈的腥味,带着隐约的金属质感。
她伸手从工具袋里拿出一只透明的取样瓶,小心翼翼地蹲下,将瓶口对准液体的边缘。瓶壁刚刚触碰到液体,便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滋滋”响动。
液体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瓶口爬动,几乎要溢出瓶子。林婉清猛地抽回手,紧紧拧上瓶盖,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助手。小徐的脸色已经惨白,额头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怎么了?”林婉清问。
小徐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远处的座椅。“那边……是不是动了一下?”
林婉清皱起眉,站起身朝小徐所指的方向看去。她的手电光束直直打在座椅上,但椅背和扶手纹丝不动,仿佛是一片死寂的海。
“哪里动了?”她低声问。
“我……可能是看错了。”小徐的声音带着颤抖,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却猛地停在地毯上。
林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地毯边缘有一条细小的黏液痕迹,正缓缓向驾驶舱方向延伸。
驾驶舱的门半掩着,透出微弱的光线,像是一个等待被揭开的谜团。林婉清盯着那扇门,眉头微蹙,脚步放得很轻。地毯上的黏液痕迹延续到门边,消失在缝隙之中。
“驾驶员还在里面?”她轻声问。
“是的,但他状态不太对劲……”小徐回答时,声音几乎压成了一条线。
林婉清没有犹豫,伸手轻轻推开了驾驶舱的门。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中那种腐臭的气息更加浓烈了,像是直接扑面而来。她不得不稍稍后退一步,用手挡了挡鼻子。
驾驶舱内,驾驶员正瘫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着,眼神呆滞,嘴唇微微颤抖。他的脸色灰白,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血色,双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
“……我看见了……”驾驶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的目光没有聚焦,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进来。
“你看见了什么?”林婉清慢慢靠近,语气放得很轻,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它们……在雾里……盯着我们……”驾驶员喃喃道,眼神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一双……一双眼睛……红色的……就像……”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颤,接着开始剧烈抽搐。林婉清快步上前,将他从椅子上扶起,但对方的体温低得惊人,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叫医护!”她对小徐喊道。
小徐已经掏出了对讲机,但还没等他发出声音,驾驶员的抽搐忽然停止了。他的头无力地垂下,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生命力,软软地倒在林婉清的怀里。
“他死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驾驶舱门口传来。
林婉清抬头,看见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对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风衣,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挂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头发凌乱,眼镜滑落到鼻梁下,给人一种随时会掉下来的错觉。
“白教授。”林婉清松开驾驶员的身体,站起身,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你来的倒是快。”
“废话,液化这种事情可不是每天都有。”白天行走了进来,环顾驾驶舱内部,目光最终停在驾驶员的尸体上。他蹲下身,将一只便携式检测仪对准尸体,按下了启动键。
“怎么样?”林婉清问。
“有趣。”白天行的声音拖得很长,似乎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林婉清皱眉。“说重点。”
“他的身体内残留着某种微弱的能量波动。”白天行指了指检测仪屏幕,“这东西,我之前在一处裂隙实验里见过,非常类似。”
“裂隙?”林婉清的目光微微一顿,但随即恢复了冷静。“你确定?”
“当然不确定。”白天行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以肯定这架飞机的经历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常识范围。”
他说话时,检测仪的屏幕忽然一闪,一个波形急剧拉高,像是探测到了某种异常信号。
白天行抬头,目光穿过驾驶舱的窗户,盯向远处的云层。黑夜中,机场的灯光依旧明亮,但在灯光之外的某个角落,他隐约看见了雾气的涌动。
“看来我们这里的访客,还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