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被时代包容

“拍成教育片？”

韩春明眼睛一亮，当然不是因为钱，他想到了新方向。

这年头的电影行业，并不挣钱，七十年代的演员还是份工作，头上挂着艺术家的头衔。

至于收入，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只能勉强糊口。

看得出他的震惊，谭谊脸上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错。

“小韩同志，你这是赶上好机遇了啊！”

“还真是！”

韩春明稍微琢磨，心里一乐。

1977年这会儿，经过前面十年，国内电影业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目前全国只有故事片厂7家，年产故事片仅21部，虽然数量上与六十年代有所下降，但已明显高于前些年的产量“0”。

革命抗战是主旋律，可仍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期。

因为局势变化。

原本准备上映的影片无法公映，正在拍摄的影片，也几乎全部叫停，片厂从只能从76年完成的片子里，挑选出一些题材尚可，问题不大的影片，经过简单的加工修改后，才能与观众见面。

《征途》《海上明珠》等......

就是76年拍摄完成，今年重新删减后上映的。

总的来说，电影业跟刚复刊的燕京文艺一样，又穷又缺资源，更别提好的剧本。

“所以说嘛……”

谭谊继续感慨，笑道：“文化部今年下达了36部故事片计划，《背起爸爸上学》这个题材很好，很有进步意义，非常有希望。

你猜现在正拍哪部戏？”

“春潮急？”

“你还知道春潮急呢？不错，这算一个，还有呢？”

“不知道。”

韩春明想了想，直接摇头。

这也得亏是他，要是原主，让他说道说道古董，兴许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要说这些东西，那真就是两眼抓瞎，一片空白了。

韩春明知道《春潮急》，完全是因为贾宝玉。

因为八年后，春潮急里的那个小家伙，进入了《红楼梦》剧组，出演了玉哥儿。

“哈哈，我还以为小韩同志什么都了解一些。”

谭谊忽然生出一种荣耀感，哪怕他不是电影人，道：“现在正在拍摄的影片名字叫，十月的风云，小韩同志，新时代要来了啊！”

“十月的风云？”

嘶——

韩春明被吓了一跳。

这部老电影的内容可不一般啊，现在刚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政策就已经宽松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以公开上映了？

两人就着内容又聊了一会儿，忽地，一个小年轻从旁边办公室，噔噔的跑过来，主动打招呼：

“谭老师。”

韩春明一瞧，是上次领他过来的小伙，文质彬彬，长相比郑同英俊，比自己略逊那么几分。

“怎么了？”

“谭老师您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我们得去......”

小伙子出言提醒。

谭谊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跟小韩同志聊的正开心，把工作上的事给忘记了。”

他随即站起身，热情地伸出右手。

“小韩同志，非常抱歉！单位有点事情，我现在得出去一趟，你这个稿子要抓紧啊！我觉得相当不错，好好写，未来文坛可都是你们年轻人的精彩了。”

“哦，好！写着呢。”

说完挠挠头，心里还觉得怪不好意思，以后余华同志又少了一次改稿机会。

算了，把悲伤留给读者这个锅，还是让他韩春明先背吧。

至于文坛？

他从来都不知道文坛在哪里，上辈子不知道，这辈子也没打算去了解太多。

韩春明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被这个时代认可，而虚无缥缈的文坛并不认识他，对于这些文化人，自己同样也只是查无此人罢了。

他要的是生活，是票子和地位结合在一起，无可撼动的生活。

三人结伴下楼。

韩春明自行车停在院外，几人在楼梯道分别。

路过门岗时，大爷热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伙子，出去啊？”

“啊？嗯嗯！”

得！！！

这大爷看来是真记不得那半包烟了。

......

作为国内文学杂志界的老大哥，人民文学的处境，明显要比燕京文艺好上一些。

上午上班没一会儿，实习生宋时薇就开始了摸鱼生活。

她偷偷从包里掏出本书，结果刚翻开就被人发现了。

“欸？”

“时薇，你看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大姐，瞅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站起身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了过去。

“哟，燕京文艺。”

杂志社停刊日子，她们这群老员工都歇业在家，直到复刊后才重新走上工作岗位，今天难得工作清闲，她喜欢和年轻人打趣，便揶揄笑道：“你这个小叛徒。”

“姐，您小点声啊。”宋时薇被吓了一跳。

“怕什么，看书又不犯罪？”大姐白了她一眼，好奇问：“你翻这么快干吗？”

“等下让您看。”

“挺神秘啊？”

大姐喝了口水，从座位前拐了个弯走过去，胳膊搭在小姑娘肩膀上，扫了一眼：“还别说，燕京文艺的稿子质量马马虎虎啊。”

同行之间，相互攀比心理从来都没缺过。

宋时薇做个安静的手势。

“你看啊，这篇！”

“这有什么特别的？你们小年轻就乐得看情情爱爱的东西。”

“之前那典型您忘记啦？”

“啊？”

这样一说大姐来了兴致，凑近细看，难怪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在编辑部相互传阅的那封“有辱斯文”的来稿嘛？

“哈哈哈，燕京文艺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咱们丢的稿他们也要？”

大姐没忍住，忽然咋咋呼呼地笑出了声音，旁边正在工作的同事，被这声笑打断状态，“噌”地抬头看过去，眼睛里流露出对八卦的渴望。

“王姐您笑什么呢？”

“是啊，吓我一跳，您笑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先前没瞧上的稿子，你猜怎么着？被燕京文艺刊载了！这不，封面上还做了推荐，乐死我了。”

她嘴上没什么，身体却很诚实，噼里啪啦就差没把内容给念出来，旁边人一听，来精神了。

“哎哟喂！”

“不能吧？快让我我瞧瞧，我来瞧瞧！”

“欸？还真是！燕京文艺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种东西怎么好意思刊载的啊？嗯？这个作者还有一篇，这篇写的倒是不赖。”

“是啊，这篇要是投给咱们，没准就过了。”

“......”

宋时薇一脑袋问号，脸涨得通红，小声嘀咕：“你们凭什么笑话人家呀？我觉得写的就很好。”

“反正我就是觉得好。”

谁知她这一句嘀咕，惹来了更大的骚动。

“小宋，要不说你年轻呢。”

“你可千万别被带偏了，这么油腻腻的，我估摸作者也不是好人，正经人谁写这玩意啊？”

“喊老李过来瞧瞧。”

“哎呀，你们干嘛啊？上着班呢，不给看不给看，回头主编看见，又该说咱们了。”

宋时薇眼珠子一转，挥了挥手就想借口开溜，可刚到门口，就瞧见李编辑正背着手走来。

她原地转了个陀螺，又转回座。

心不在焉的开始装模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