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好消息

因为去年十一月柏林墙倒塌造成柏林政治动荡的缘故,今年的柏林电影节较之往届都要冷清,直到《生于七月四日》首映,阿汤哥空降柏林,才算热闹了两天。

随着闭幕日期一天天的临近,电影节的氛围也逐渐紧张起来。

按照惯例,在闭幕式的前一天,电影节主办方会给获奖影片的剧组发出参加闭幕及颁奖典礼的邀请函。如果你没有收到邀请函,说明你跟获奖无缘了。

有些鸡贼的剧组往往会采取告知主办方要提前离开电影节的方式,如果主办方挽留,说明有戏。但如果主办方没有挽留的意思,那么就知趣一点,趁早麻溜走人。

阿汤哥仅仅在柏林待了两天就匆匆回国了,更说明《生于七月四日》的入围是荣誉性质的,主要就是为了给这部电影的导演奥利弗.斯通颁发终身成就荣誉金熊奖。

自从阿汤哥来过之后,赵坤的“神奇小子”和“中国男孩”的热度也算过去了,电影节就是这样,热度都是一阵一阵的,比如哪部入围电影首映引起轰动,又是一波热度。

至于《本命年》的首映,却是波澜不惊,反响平平。

可能是因为《本命年》是唯一入围的东方(she hui zhu yi)国家电影的缘故吧,主办方还特意安排了去东柏林地区放映了一场。

赵坤趁机跟随谢飞老师和姜闻一起去东柏林开开眼界。

不得不说,相比灯红酒绿的西柏林,一墙之隔的东柏林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大概用“朴素陈旧”来形容算是比较中性吧,至于人的状态嘛,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参考一下《窃听风暴》这部德国电影》,懂的都懂。

姜闻自从看过电影之后,估计知道自己和最佳表演奖无缘了,索性就抛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整天拉着赵坤一起出门去看电影。

柏林电影节不光只有二十一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首映,还有非竞赛单元、全景单元、青年论坛单元、展映单元、儿童电影单元等等将近二百多部电影集体亮相,可看的电影有很多,有些尺度极大,看的两人有时候不得不翘起二郎腿。

反观谢飞老师,尽管他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没啥两样,见面总是笑呵呵的,但赵坤总觉得他是强装镇定,比如偶尔目光呆滞,常常会走神等等。

其实赵坤的心情也很忐忑,特别期望能够在2月19日下午收到一份来自主办方的邀请函。

之前讲过,短片竞赛单元就两个奖项,最佳短片金熊奖和评委会银熊奖。只要收到邀请函,保底就是一个评委会银熊奖。

只是相比主竞赛单元一座座沉甸甸的金熊和银熊奖杯,短片竞赛的奖项只是两只刻在盘子里的金熊和银熊。

目前赵坤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个喜欢收购中国水墨动画的北欧联合购片团对《黑洞》这部短片表露出了兴趣,有购买的意愿,现在还在谈,估计他们是想等奖项出来以后才会决定。如果《黑洞》没有获奖的话,那么他们可以把价钱压到最低,也许花个千儿八百美元就能把版权买到手。

2月19日那天终于到了,三人跟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餐。

吃完早餐,姜闻就催促道:“坤儿,出去遛遛。”

“不去!”

这次赵坤拒绝的很干脆。

姜闻又把目光移向谢飞老师:“老谢,你也一起去呗?”

上次赵坤不愿出去,就是他把谢飞老师说动之后,赵坤不得不跟着。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谢飞老师这次却摇摇头道:“算了,懒得动弹。”

“啧,这邀请函要派也要下午了,难道你们打算在这里等一整天啊?”

实话难听。

谢飞老师瞥了他一眼,招呼服务生过来要了一杯咖啡。

在这边住的时间长了,谢飞老师简单的交流还是会的,比如招手喊一声“Waiter!”

然后指了指桌面,说:“Coffee!”

服务员就明白了。

赵坤见状赶紧道:“给我也来一杯。”

姜闻一看没辙了,嘴里嘟囔着:“你们这是都不打算出去了?”

“你要不要?”赵坤问了一声。

“不要,我上楼了。”

姜闻有点赌气,拿餐布擦了擦嘴,起身上楼了。

其实坐在餐厅里,喝着咖啡,听着音乐,再看看窗外的街景,是件挺享受的事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浮生偷得半日闲。

大概指的就是现在这种状态。

“小赵,你那部新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谢飞老师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这次回去后就打算开机了。”赵坤实话实说道。

上次去谢飞老师家里拜年,就是礼节上的。当时谢飞老师那位老红军的母亲、谢师母,还有子女都在,赵坤没敢多打扰,坐了十来分钟便起身告辞了,没有和谢老师进行详谈。

来到德国之后,大部分时间姜闻都在,闲聊时谈论的多是电影节上的事情。现在算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谢飞老师点点头,此时服务生把咖啡端过来,谢飞老师低头闻了闻咖啡的香气,露出享受之色,然后才缓缓道:“剧本我看过,题材很新颖,故事也非常成熟,是个好剧本。”

说到这里,谢老师脸上流露出赞赏之色。

其实从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三代导演开始,一直到目前开始逐渐崭露头角的第五代导演,几乎鲜有创作型的导演,他们更专注于如何将电影拍好,题材方面习惯改编小说、名著,或者历史性的事件。

这是环境所决定的,因为新中国建立后,咱们模仿的是老毛子制片厂的体制。厂里有专门的文学室,负责剧本的创作和改编,导演就是负责拍,分工很明确。

延续下来,第四代导演如此,第五代导演也是如此。

如今冒出来一个既能独立创作剧本,又能导演的赵坤,一不小心打破了原来的传统,着实是个异类。

不过在谢飞老师和郑老师的眼中,这是自己的学生有才华的体现。

谢飞老师继续道:“你的事情老郑跟我说过,他还跟沈院长做了汇报,至于厂标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估摸着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勇气,厂标还没有落实就敢开机拍摄了。”

听到谢飞老师说厂标的事情问题不大时,赵坤不由眼睛一亮,谢飞老师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他也没有啥可隐瞒的,坦诚道:“我主要是不想错过东北的雪景,雪景和剧本的主题契合,如果错过了,就得再等一年。”

等一年很难吗?

也许有人会说赵坤你还年轻,别说等一年,就是等个三五年也等得起。

但谢飞老师却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感叹道:“是啊,错过了就可惜了。”

原因就在于谢飞老师拍的这部《本命年》原名叫《黑的雪》,原意是姜闻扮演的李慧泉最后死在了雪地里,黑红色的血流出来,把白雪染成了黑色。

所谓黑的雪,既是一种视觉的冲击,同时也在嘲讽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

可谢飞老师在拍的时候,京城的冬天一直没有下雪,再耽搁下去总不能拍一年吧,只好将就着把电影拍完。

这么一来,没有雪景,片名再叫《黑的雪》就不合适,后来还是姜闻灵机一动,说故事就发生在主人公的本命年里,这是他的宿命,提议改成《本命年》,于是《本命年》就成了片名。

其实和谢飞老师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许是出身和地位不同吧,相比郑老师,谢飞老师少了些顾忌,更为坦诚、洒脱,而且谈起电影来头头是道,尤其对于法国新浪潮电影的理解很深。

至于赵坤,他的知识储备更多的是来自上辈子的记忆,时不时就会抛出一个现在看来非常新颖的观点,令谢飞老师眼睛一亮,沉吟、思考,然后再一起探讨。

一时间,两人越聊越投机。

直至快要临近中午的时候,于大姐从交易市场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赵坤和谢老师坐在餐厅里喝咖啡,便兴冲冲地过来道:“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