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盐之谋

汉献帝兴平元年,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自董卓霍乱朝堂,挟天子西迁长安以来,这天下眼见得是愈发崩坏了。就连战乱相对较少的江东地区,百姓的日子也是过得苦不堪言。

以酿酒闻名江东的吴郡乌程县,在被山贼出身的严白虎起兵占据后,便肉眼可见地萧条下来。然而,坐落于乌程县东的严府内,却是雕梁画栋,奇山异石,俨然另一个世界。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严府正房大院便响起了打拳的声音。

一个十八九岁的高大青年,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虬结肌肉,正在认真练习一套强健体魄的西凉拳。

六七个随从神态恭顺地侍立左右。尽管一个月前,眼前这个性格暴戾的青年在石城山捕猎坠马后,便突然变得亲和起来,但无人敢不尽心伺候,只因这青年便是严白虎的独子严毅,一言就可决定他们的生死。

严毅打完一套拳后,长呼一口气,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环首刀,唰唰舞了起来,足足练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今天的练习。

他接过奴仆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又从婢女手里取过青瓷茶盏喝了口茶,随口问道:“昨晚听府里人提起,这两日县里来了不少丹阳郡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少君近日养伤,大伙不敢打扰,据说是吴景正奉袁术之命领兵攻打丹阳,这些都是从丹阳郡逃难过来的百姓。”一个机灵的武师连忙回话。

严毅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孙家的那个吴景?”

“正是,此人乃是孙坚妻吴夫人之弟,孙策之舅。孙坚死后,其部大半被袁术吞并,其余部曲正由此人与孙坚堂侄孙贲统领。”武师恭声道。

严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身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重生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吴景渡江征伐丹阳的含义了,这意味着袁孙两家经略江东的序幕正式拉开。

“前世得了绝症,如今幸运地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却又要面临这样的处境,贼老天莫非是在和我开玩笑?”严毅苦笑不已,内心生出几分死期将至的惶恐。

按照历史发展,吴景攻占丹阳不久,守孝结束的孙策便会去袁术处借兵,被袁术打发到丹阳募兵,为祖郎所败,随后依附袁术,为其攻占庐江,一年多后开始扫荡江东,大军过处,人马俱碎,战线很快就会推进至乌程。

届时,严氏核心成员将被孙策杀绝,无一生还!

严毅初时感到不解,为何孙策会放过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等人,却独独要置严白虎于死地?近日方才醒悟过来,许贡、王朗等人都是士族,孙家初占江东,立足不稳,需要安抚士人之心,并且当时孙策是以袁术部属的身份攻伐江东,无论江北流亡士人还是江东本土士人,不少都与袁氏交往,孙策难免顾忌,而严白虎不过是一山贼,毫无政治根基和声望,被用来杀鸡儆猴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杀严白虎,如何能尽夺其万余精卒充实已军?

不杀严白虎,如何能震慑江东?

想通此节后,严毅立时放弃了投靠孙策的打算。

身为严白虎的独子,他不死,孙家怎么能够放心?

投降,不过是自取其辱。

终究是难逃一死,阎罗殿里已经提前备好花名册了。

“鸟穷则啄,兽穷则啮,孙策又如何,谁要我命,老子就和他拼命!”前世在病床上睁眼等死的经历,使得严毅格外珍惜这宝贵的新生,眼里凶光一闪,暗暗思忖起来。

“孙策在寿春,就好比婴儿在股掌之上,处处为袁术所制,一旦其渡江征伐江东,有了自己的地盘,立刻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地迅速壮大,所以对抗孙策的关键是不能让他顺利渡江,使其有立足之地!”

“孙策从横江津、当利口渡江时,约有五六千人,以严白虎的军力,至少要三四倍数量的军队,才堪与孙策一战,但严白虎此时只有一万军,并且缺少独当一面的大将领兵,所以扩军、练兵、拜将是当务之急。”

“乌程弹丸之地,养一万军就已弄得民穷财尽,要扩军,就必须先扩地扩民扩粮!”

“吴郡太守许贡和即将上任的扬州刺史刘繇是前期对抗孙策的主力,要让严白虎和其达成同盟,一起对抗孙策。”

严毅边走边想,回屋洗漱一番后,按例先去拜见母亲徐瑛。

徐瑛乃是将门之后,其父徐茂曾为吴郡都尉,获罪而死后,徐瑛躲入山林,为严白虎所救,后来便嫁给了严白虎。

徐瑛巾帼不让须眉,深得严白虎部属的敬重,加上母凭子贵,便是严白虎也要敬她三分。

“母亲,河共赋收得太高了,其他不算,光是布和绸就要每年缴纳三十匹,普通百姓怎么承担得起?你要给父亲好好说说。”

“算赋和更赋收取的次数也要严查!”

“近日要减轻徭役,让百姓们在春雨结束前把粮种播下去。”

严毅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给徐瑛‘洗脑’。经过一个月的观察,他发现徐瑛说话明显比他管用,实在是这具躯体的原主纨绔子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还要让你父亲联结许贡、王朗、祖郎、周术对不对?”

“让他死了内附袁术的心,多提防孙家。”

“好好好,娘都记下了,今天就和你父亲说。”

徐瑛笑盈盈看着用着朝食的儿子,想到后者近日的种种改变,内心欢喜万分。

母子俩正说着话,府内一名管事急匆匆走来,在屋门处站定,微微躬身道:“禀夫人、少君,宗帅让少君去白虎堂陪同会客,说是吴县许郡守派来了使者。”

严白虎山贼出身,麾下习惯以宗帅、大帅称呼。而江东此时共有吴、丹阳、庐江、豫章、会稽五郡,吴县便是后世的苏州,属于吴郡太守许贡辖下,人口十三万,吴郡郡治所在。

“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徐瑛柳眉一竖:“吃完再去。”

“我吃饱了。”严毅将碗里的羊肉几口吃净,拔腿就往外走。

若他所料不差,许贡遣使多半是为吴景攻打丹阳一事而来,因为一旦丹阳陷落,吴郡就将直面袁术的威胁,至少在许贡看来是这样的。

说到许贡,此人虽然平庸,但其对汉末历史的影响可谓举足轻重。历史上,正是因为许贡偷偷给献帝上表,将孙策比作项羽,建言献帝召孙策至长安幽禁,这才让本已放过许贡的孙策起了杀心,而孙策杀死许贡的代价则是他自己被许贡的门客刺杀身亡。

暗暗感叹了一番这世间的因果循环,严毅快速走过一道游廊,再穿过一座垂花门,很快便来到严府前院的白虎堂。

不疾不徐地走进屋内,只见主位榻席上跪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脸颊长满浓密胡须的四十余岁大汉,此人便是坐拥乌程与白虎两城,在江东诸豪帅中声望颇高的严白虎了。

严白虎重利轻义,目光短视,但对严毅极为疼爱,这让前世在孤儿院长大的严毅对其感到失望之余,一月相处下来竟也萌生了一些好感,内心可谓颇为复杂。

而在主位右首第一席的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瘦削文士,显然便是许贡派来的使者。

“拜见父亲!”孝道乃是这个时代的核心价值观,在外人面前,严毅不敢大意,挺直腰板,双手向两边张开,平放并拢,正正经经地施了一礼。

“吾儿来得正好!”严白虎面露喜色,对严毅摆出的这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很是满意,颔首笑道:“快来拜见李长史。”

严毅依言向李义作了一揖,后者连忙起身回礼,两人寒暄几句后,各自落座。

严毅的座位在左首第一席,正好方便他观察李义。

许贡三门客为主报仇,刺杀孙策的故事在后世极为有名,被后人引为忠勇的典范,只是不知眼前这位李义是否便是三人之一。

待严毅落座后,严白虎将目光转向李义,继续之前的话题:“周昕当世隽彦,兵学渊博,麾下精兵两万,城池坚固,为何一月不到,便被吴景攻下?”

李义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意,似是对那周昕很是仰慕:“鄙人初时也是不解,吴景所率步卒仅有一万,骑兵不足五百,纵是孙武在世,也急难下城。后来方才知晓,此人见久攻不下,竟是驱赶百姓攻城,周太守爱民如子,对左右说‘我虽不德,然百姓有何罪过’,于是解散部曲,将丹阳让给了吴景这厮。”

严白虎摇头叹息:“周昕糊涂,偌大城池,岂可因妇人之仁拱手让出!”

严毅听得眉头紧蹙,李义则是涨红了脸,沉默半晌方道:“吴景此番攻下丹阳,必然助长袁术野心,袁军下一步的目标定是我吴郡,不知大帅有何打算?”

严白虎身体前倾,一双虎目紧盯李义:“许君有何打算?”

李义谦恭地微微垂首:“大帅与我家府君向来交好,值此危难之际,当同心协力,联手拒敌。乌程在西,吴县居北,两城相距不足百里,兼有震泽天然屏障,可呈掎角之势,互为援助。鄙人今日前来,便是奉吾主之令,欲与大帅结秦晋之缘。”

震泽就是后世的太湖,江东多有‘震泽之水,滋养吴越,千年不息,泽被苍生’等童谣传颂。

严白虎眼珠一转,侧身望向严毅:“吾儿意下如何?”

李义期许的目光顿时朝严毅投去。

严毅微微一愣后,反应过来,秦晋之缘,不就是结亲嘛。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随即意识到这是将严白虎与许贡捆绑在一起的绝佳机会。

若是答应,自然就和许贡成了姻亲,抗孙阵营立马就有了雏形,再把会稽王朗吸纳进来,顷刻间就能造出偌大声势,说不定连泾县祖郎、豫章周术等势力也有机会拉拢过来。虽说不一定能敌住孙策,但孙策想要统一江东,只怕也没历史上那么容易。

至于是和许贡的女儿还是孙女结亲,女方年龄多少、相貌性格如何,在生死面前,有那么重要吗?

严毅略一思索,就要同意下来,不料话刚到嘴边,严白虎已移开目光,朝李义笑道:“此事不急,容我考虑一二。”

历史上,孙策正是先消灭势单力孤的许贡,然后才挥师南下,将王朗和严白虎逐个击破。

严毅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只是严白虎话已出口,不便当众反驳。

“如此,便静候大帅佳音了。”李义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从袖内取出一卷简策,捧至严白虎身前:“吾主尚有书信在此,请大帅过目。”

严白虎接过简策,去掉封泥,摊开看了半晌,脸色阴沉得有若暴雨来临前的乌云,猛地将简策掷在地上,怒道:“吴景欺人太甚!”

李义脸庞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从容落座。

严毅起身将地上竹简捡起,观看一番后,差点没笑破肚皮,暗道吴景真是神助攻,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愤慨之色:“这吴景好大的胃口,海盐县的盐场一向是由父亲和许君均分税赋,这厮张口就要索取三成,当我吴郡无人吗!”

简内说的是对严白虎极其重要的盐利一事。

两汉以来,先是桑弘羊推行盐场官营,后是光武帝刘秀废除食盐专卖法,以民制盐,官征其税,使得汉末官盐私盐并存,但不管是哪种方式,盐场收益都是政府财政的重要支柱,可谓暴利。

吴郡是江东最大的产盐区,郡内有三大盐场,分别位于吴郡东南沿海的海盐县、盐官县和太湖附近的沙中。其中盐官县的盐场已被王朗分走,产盐量最大的海盐县则是被严白虎和许贡所控制。

严白虎约有三分之一的军队是靠盐场收益养着,吴景此时来索取盐利,不啻于是在严白虎的身上割肉。

而在书信末尾,许贡提议由严白虎分兵三千驻守海盐县,以绝吴景水师窥视之心,自己则率军坐镇吴县,正面应对来自吴景的威胁,情况紧急时,需严白虎发兵支援云云。

“既如此,我遣一千步卒,驻扎在由拳附近如何?”严白虎强压怒气,思索片刻后,提出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方案。

由拳就是后世的嘉兴,位于海盐县以北约四十里。

严毅暗暗叹了口气,这严白虎在大敌压境面前,兀自鸵鸟埋沙,既不想得罪袁术,又不想失了盐利,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义脸上闪过一丝急色:“唇亡齿寒,还望大帅三思!”

严白虎拒绝之意显露无疑:“此事稍后再议,李长史鞍马劳顿,且先到驿馆歇息。”

李义无奈,只能暂且告辞离去。

“吴郡防务,本就是严白虎应有之事,如此瞻前顾后,两家关系又岂能长久,时不我与,无论如何也要促成两家这次联手!”严毅眼底闪过一抹凝重,待李义离去后,长呼一口气,起身道:“父亲,我军进驻海盐,将获三利。”

严白虎面露讶异之色:“三利何来,你且说说看。”

严毅整理了一番思路,沉声道:“以昔日强秦之兵锐,始皇之雄才伟略,尚要远交近攻。袁术如今所占不过汝南、陈国、九江三郡,寿春更是四战之地,西临刘表,北面曹操、东接陶谦,时时有倾覆之危,袁术更是不如始皇远甚,此等骄奢狂肆之辈,以轻兵渡江征伐,却不向父亲知会,反让吴景来索盐利,分明是不把父亲放在眼里,欺人太甚!父亲若是与许郡守联手慑敌,一可显我吴郡同仇敌忾之心,二可涨我将士士气,三可安百姓之心,此一利也。”

严白虎陷入思索之中。

严毅接着又道:“袁术屡次败于曹操之手,两家势如水火,而徐州陶公沉疴难起,徐州乱象已现。袁术图谋徐州久矣,必伺机而动。袁术既要防备曹操,又欲入主徐州,何来多余兵力经略江东?父亲若只是以区区一千兵屯驻由拳,无异于示敌以弱,自曝虚实于袁术,必引来袁术窥视。反而是重兵进驻海盐,能让袁术知难而退,此为二利。”

“吴景本是孙坚部将,非袁术嫡系,有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袁术命吴景攻伐丹阳,不过是存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吴景若是敢出兵海盐,就是孤军深入,自陷险地,犯了用兵大忌,父亲可一击破之,袁术也不会多在意。若是不来,世人也只会认为是吴景怕了父亲,于父亲声望有益,此三利也。”

随着严毅娓娓道来,严白虎的神色愈来愈郑重,等到严毅说完时,这股郑重已转为狐疑,他惊讶地望着严毅:“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在严白虎看来,自己那个蠢儿子是绝对说不出这些话的。

“这些都是孩儿内心所想。”严毅心不跳气不喘地回望严白虎:“父亲莫要以往日眼光看待孩儿,须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严毅原本是想循序渐进,逐步改变旁人的看法,以免过犹不及,引来无端猜疑,然而,危如累卵的局面和时间的紧迫已让他顾不了这许多。

性情大变又如何?妖祟附身的传言又如何?反正严白虎就这一个儿子,他怕个锤子。只要有着这层身份,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时间就是最好的过滤器,可以筛去谣言,让人适应和接受。

更何况,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严白虎等人所期望看到的?原主留下的记忆,让他可以轻易辨析出周围人对那个纨绔子的真实态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得很!好得很!这才是我严白虎的儿子!”严白虎哈哈一笑,眼中的狐疑之色消去,转为父亲看到儿子有了长进时的欢喜和欣慰:“吾儿言之有理,既然有此三利,我便应了许贡之托,出兵海盐。”

严毅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道:“我愿为父分忧,领兵进驻海盐!”

严白虎麾下虽有万众,但身边只有亲弟严舆一人可托事,一腔厚望早就寄托在了儿子身上,稍作思索便同意下来:“我打算让你叔父领兵三千去海盐县,你便当一个佐军司马,随你叔父一同前去。切记每日要勤习兵阵之事,凡事多向你叔父请教。”

严毅心里一喜,眼下这个乱世,军队无疑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重生以来,严毅一直有种危机临身而无法作为的紧张和不安,如果依托的对象是刘备,他乐于当一个刘阿斗,可是看着眼前的严白虎,再想到那个战无不胜的孙策,他顿感如芒在背。

“父亲,佐军司马太过拘束,能否让我独领一部?”严毅试探道。

佐军司马秩比千石,属于中层军职,不过主要是协助主将统领军队,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单独领军。

严白虎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他就这么一棵独苗,不让严舆盯着,如何能放心。

“那么父亲打算给我几曲人马?”严毅又道。

严白虎想起儿子以往的所作所为,终归是不放心,沉吟道:“你初涉军务,多看多学为主,两个曲够了。”

严毅有着自己的打算,当即摇头,伸出一只拳头,然后张开。

父子俩讨价还价一番后,最后定为三曲人马,接着又在曲军候的人选问题上起了争执。

严白虎恨不得三个曲军候都由自己中意的人担任,严毅则恰恰相反,他要自己挑选。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严毅争取到了两个曲军候的任命权。

这个结果虽然不够满意,但已可接受。

走出白虎厅的时候,严毅嘴角微微翘起,一颗心砰砰直跳。

今天的收获不可谓不大,不但说服了严白虎和许贡联手,还有了统兵之权。

三个曲,便是六百人,加上后勤辎重人员,人数已然过千。

任何一个男人,想到即将拥有一支千人部曲,都不免会有几分激动。

在这个乱世,将领对军队的掌控权,可不是后世能比的。

养好了,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私军。

只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特别是在严白虎的军队里,出色的将领更是凤毛麟角。

在领兵征战的能力上,严毅是有自知之明的,靠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和对历史发展的一些预知,让他纸上谈兵唬唬人,那是没问题的,但要真的让他领兵征战,那么被阵斩、被击溃这些词汇,多半就会在他身上发生。

想到这个问题,严毅血管里流淌的热血不由得渐渐冷却下来,心里多了几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