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黎明时分,自地平线上一道血芒骤起,滔天红芒妖异邪恶,势如血崩,横亘绵延千里,倾轧而来。
好似神灵生怒,在收割人间。
隆隆的雷声惊醒大地,云障迭起,骤风呼啸,疾风刮过山峦,惊醒了林间瘴气,添了份躁动不安,瘴气汹涌,天地间隐约响起了低沉的戏腔。
“迎苍天,黑水仙,一点脂粉涂唇间;颂苍天,白山仙,三月白雪覆额间……”
戏腔由远及近,待真个能听清楚时,腔调却又嘎然而止。
天地间万籁寂静。
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一小乞儿踉跄而来,撞开了林中瘴气,顾不上朝露深重,脚下泥泞,直勾勾闯了出来。
“哼!”
伴随着冷哼,一道冷嘲骤起。
“贼妖婆当真可恨,辗转八百里,这般不依不饶,当真以为本大仙怕她不成!”
先前那道倾轧而来的血芒被漫天瘴气隔断滞留于此,这时竟从中显露出一位血袍男子。
此人墨眉似剑,俊朗挺拔,血色裙裾飞扬,须要仔细端详才知那血袍本是一件翠云袍,可见一路拼杀有多惨烈。
“想不到我鹿角大仙,竟会落得这般狼狈!”血袍男子收起感慨。
忽见瘴气边缘有一乞儿,探头露尾,好奇的向这边打量。
他看着那张脸没来由的厌恶,心头突的涌起一股无名气,皱眉道:“无知乞儿,竟不知死期将至!”
“跪下!”
小乞儿闻言却没有惊慌下跪,反而站的愈发笔直,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血袍男子,意图抵御。
只是纵然这般,他依旧没有看清血芒的轨迹,须臾间便躺倒在地。
“蝼蚁!”
鹿角大仙嗤笑一声。
突然,嗤笑戛然而止,天地间陡然一静,汹涌的瘴气猛地一滞,随后更为剧烈的波动起来。
瘴气沸腾!
其中响起刀与金戈之声。
锵!锵!锵!
那翻腾瘴气中倏忽而近,森然可怖,尖酸刺耳的磨刀声……
是大美将临,大幕渐起的序章!
瘴气中被无形之力聚集而成的漫天寒光,凝为致命的锐利冰晶,密密麻麻覆压而来。
面对这般杀伐之术,鹿角大仙如春风拂面,轻笑一声。
“玄晶煞气凝成的箭矢,还真是好大的阵仗,若只是这样,还留不住本大仙!”
血袍男子挺拔而立,长发被劲风拨开束缚,凌乱飞舞,双眸凝重。
“斩!”
没有一丝征兆,自其掌心孕育出一道血色刀芒,如大潮汹涌悍然斩向了漫天冰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在瘴气中,似乎那里有着更为可怕的存在。
果然,瘴气涌动。
“呼!”
天地震颤,道音煌煌!
喘吸如龙,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骤然出现,瞬间压过了此间万物,天地间只余一人。
瘴气中,那人一瘸一拐,缓缓而来。
鹿角大仙神色终于动容,凝声说出了来人的跟脚。
“三十六仙之一,来自白山郡城,号称有一术可搬山、摧城的卸魁首,卸霍!”
几乎同一时刻。
“咔嚓!”
清脆的头骨碎裂声击碎了天地寂静。
袭来的残影如霹雳弦惊,转瞬即逝,鹿角大仙的头颅就被生撕了下来。
将头颅随意抓着,那人神情淡漠,如同碾死了一只臭虫。
“蝼蚁。”
语罢,那人丝毫不在乎摔落的尸体及其身上藏着的玄妙,一瘸一拐,沿着来路缓缓消失在了瘴气中。
那句淡漠的话语也不知是在说鹿角大仙,还是被迁怒而死的无知乞儿。
念天地悠悠,这般人物又何曾会注意到如蝼蚁一般的乞儿存在。
而这,恰恰也是蝼蚁得以生存的原因。
就在此时,那最先倒地不起的小乞儿手指忽然一动,随后手掌蜷缩抓向地面,埋在土里的脑袋竟抬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摸向了脖颈。
还好,脑袋还在,他心有余悸的看向肩膀处的衣袖,那里赫然多出了一条光滑细缝。
“好险!”
宋祈年擦了把额头密布的冷汗,用力拍打着酸软的双腿。
“死腿,动起来啊!”
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明天就把你换了,宋祈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鹿角大仙的尸体,眼中露出狠戾。
在这片人能吃鬼的地界,不管你是妖是仙,就要有沦为血食的自知。
三两下连滚带爬,狼狈的来到无头尸首旁,从腰间抽出一把剔骨小刀,熟练的在其小腹一划,不管滑落的肠子肚子,将手伸进其中胡乱一摸。
有硬物的触感!
他顿时狂喜,惊道:“果然有!”
猛地抓紧那硬物抽了出来,也不贪婪再摸一摸,一头扎进了茫茫瘴气中消失无踪。
片刻后,那平静下来的瘴气再次涌动,从中冲出两道人影。
前者生有羊角,蓄有胡须,本该生的刚毅,怎料却偏偏生了一双毫无精气神的小眼睛,目中无神,一如死人。
后者双颊涂有腮红,嘴唇红的发紫,突出来的龅牙让其猥琐中带着些许恶心,这般猥琐的脸上偏又生了双狐狸眼,一顾一盼间带有丝丝媚意,水汪汪的摄人心神。
后者走到鹿角大仙的尸体处,道:“记,鹿角大仙,头颅缺失,疑似卸魁首手段。”
“咦!”
突然他露出疑惑,看向尸体小腹,心头咯噔一声,小腹处怎么有一刀口!
迅速蹲下身子,将手从刀口伸了进去,上下一摸,片刻后,他抽出手来看着手中四枚形状不一的压脏物,面色难看。
“五尊压脏神,缺一余四,疑似。”来人话语一顿,道:“已被割邪。”
这般状况让另一人终于忍不住了。
“龅狐!都是你的好主意,这下不仅用掉了一枚苍天令,还丢了老母要的那枚压脏物!”
龅狐面色凝重,心头也有些后悔了,卸魁首不该在意区区一枚压脏物的,难道有人告诉了他那枚压脏物的特殊?
若真是如此就麻烦了!
“我羊祥子与你这龅狐走这一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哼!”
“去花神岭,找枫夫人问个清楚,若真是他卸魁首拿了老母的东西,便是来自白山郡城,也得乖乖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