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间再无黄家驹

五六盘印有中国摇滚代表人物的磁带、光盘整齐摆在眼前，叶勤勤心中陡然一动，她渴望亲耳聆听这些舅舅未曾开封的珍藏。

韩述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晃了晃手中的老式随身听，挑眉问道：“想听吗？”

“耶！”叶勤勤难掩内心的悸动，兴奋地比出剪刀手。

韩述站起身，从双肩包中掏出电池，熟练地插进随身听，嘴上还念叨着：“时间太久远了，不敢保证能行。就好比一辆放了近二十年的汽车，想发动可不容易。试试看。”

他按下开关键，预想中磁带转动的声音并未响起。

也分不清到底是磁带损坏，还是随身听出了故障。

叶勤勤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她倒不是心疼这些东西坏了卖不了钱，而是惋惜这些曾经珍贵稀罕的物件，还没来得及绽放光彩、发挥作用，就被岁月无情消磨，成了一堆无用的废品。

韩述留意到叶勤勤眼底藏不住的失落，又开始在双肩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一套精巧的小工具被逐一摆在桌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且耐心等一会儿吧。”

看着这一幕，叶勤勤差点脱口而出：“你是哆啦A梦吗？包里怎么装着这么多宝贝。”

只见韩述手指修长灵活，十字螺丝批、钢丝钳、扳手、美工刀轮番上阵。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动作突然停住，望向叶勤勤。

“如果，我是说万一，这宝贝被我修报废了，你会不会想……把我给‘嘎’了？”

韩述虽说艺高人胆大，但面对这些老古董，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没底，万一出点差错……

叶勤勤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嘎”这个字用在韩述身上？怎么，还能“嘎腰子”不成？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细想。

“要是真坏了，那也是它的命。谁又能拗得过时间呢？”

叶勤勤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时间是最伟大的雕刻师，用季风的刻刀刻出山川的褶皱，用潮汐的笔触临摹海岸的曲线，将文明的骨相深埋陶罐的裂痕里，将万事万物雕成充满记忆螺旋的回廊。

每道刻痕都在坍塌中新生，每个棱角都在破碎中闪光。

那么，这些“老古董”呢？

得到答复的韩述松了口气，将螺丝刀抵在随身听的贴合处，认真地修理起来。

他做事时全神贯注，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眼中只有手中的老物件和工具。

从叶勤勤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他垂下的发丝和偶尔眨动的睫毛。

很快，随身听被拆解开来，韩述加固了电源线，重新拧紧每一颗螺丝。

然而，奇迹并未发生。

“唉，谁说索尼音质好、技术积累深厚的？小日子的产品，也不过如此。”

韩述用余光瞥着叶勤勤，故意吐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时，温小帅递过来一个随身听，说道：“试试这个松下的，听说故障率低，耐摔又耐震。”

又是小日子的产品。不过不得不承认，在电子产品方面，他们确实做得不错。

温小帅也加入修理的行列，两人配合默契，还不时互相出谋划策。

十分钟后，崔健的《一无所有》激昂的旋律在仓库里回荡起来。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歌声里，痛苦、失落、彷徨、无奈等情绪交织。

韩述和温小帅相视一笑，默契地击了个掌。

叶勤勤竖起耳朵，沉浸在音乐之中，渐渐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崔健唱的，崔健唱歌质朴纯粹，吐字清晰，可这首歌……普通话明显不太标准。”叶勤勤对崔健了解并不多，但《一无所有》实在太有名了。

这盘磁带，是温小帅放进随身听的。

温小帅狡黠一笑，冲她竖起大拇指：“勤勤，你果然见多识广，这首歌是黄家驹翻唱的。他可是BEYOND乐队的灵魂人物。”

叶勤勤出生时，黄家驹已经离世，但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如今在某音上，他歌曲的点播量高得惊人，想不知道都难。

“黄家驹还翻唱过这首歌？”

温小帅目光炯炯，眼中的光芒为他平凡的五官增添了几分生动。

“没错，那是1988年，BEYOND乐队首次来BJ开演唱会。彩排那天下午，崔健亲自去看他。香港和内地两大摇滚先锋，就以这样特别的方式会面了。他们交流音乐理念，彼此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当时，BEYOND乐队在内地知名度没那么高，又唱的是粤语歌。工体演唱会进行到一半，听众都走了一半。后来，黄家驹演唱了这首《一无所有》回应崔健，结果全场瞬间沸腾！”

“我是真没想到，你连这盘磁带都能找到，这应该是现场版吧，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不是我找的……”

这些故事，叶勤勤从未听闻。

今天，她以这样意外的方式，重新认识了几位摇滚巨星。

叶勤勤不禁想象，当年的他们是何等风华绝代，谈起音乐时又是何等意气风发。

可惜，世间纵有千万曲，人间再无黄家驹，也再无那个跨越近二十年追星的舅舅。

舅舅啊！你究竟是怎么弄到这些珍贵宝贝的？

可再好的天籁，生前不能聆听享受，独独留给她，这礼物太过沉重，满是伤感。

叶勤勤眼眶渐渐湿润，她怕被人看见，忙别过头去。

这时，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眼前。

“哆啦A梦，为你服务。”韩述笑着调侃。

“谢谢，梦梦。”

韩述：“……”这称呼的落差，着实有点大。

这时，赵美娟抱着一把吉他，手里挥舞着一张小照片，兴高采烈地跑到叶勤勤身边。她不懂乐器，但手中吉他的质感，让她直觉这把琴不简单。

温小帅眼睛放光，接过吉他，激动地说：“这可是古董级别的复古吉他——57 stratocaster。”

叶勤勤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她的眼里只有那张老照片。照片里，舅舅站在舞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姿势像是在抡大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