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军营,大白天眯着眼准备小憩的哨兵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一看,指挥使正领着几个百户往军营赶,而指挥使佥事则领另外几人去往最后一个军营。
门口的哨兵,自打新兵营建立至今可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甚至连指挥使本人,平日里都难在新兵营见到他几面。
主要是这军营平时除了训练备战,根本没有任何的差事。
一旦有事那便是北平天子出了事。
几人当下还以为是要出兵,慌忙跪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战马之上的人根本没时间理会,直冲校场之上的人群。
里面百户和副百户还正和其他军营一样,收取着场上所有人的钱粮。
底下众人垂头丧气,不管回报如何,大家伙儿此刻的心情至少是苦涩的。
只有前面的百户一脸事不关己的样,点着头对钱袋子的分量十分满意。
收取的钱粮数目要是可观,自己说不定还能从中贪墨部分,反正上面也不会发现,自己不贪,到了上头也会被昧下数笔。
正盘算着这笔不义之财的百户听见动静,一看竟是指挥使带着大批人马来到。
要说是亲自来督查工作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所有人备战!李百户军营发生兵变,速速和我一同前去镇压!”
马上之人还未到跟前已经扯着嗓子冲场上大喊。
这百户听闻,忙将钱袋子交于身边的亲信,嘱咐他先藏身在自己营帐,如若情况难以控制,二人便私自吞下这笔银子逃离军营。
此刻,听到要出战的消息,一个个全都心不甘情不愿。
按理来说,虽几月没收到粮饷,但至少在这十分清闲,混吃度日,比每日需劳作的苦层自在了不少。
可这下你突然说要叫这帮人去拼杀,根本没人有那个激情。
所有人行尸走肉一般,套甲拿刀牵马出行,这一套流程下来时间都已经过去大半了。
指挥使和百户又不好催促的太急,毕竟谁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这帮人能愿意出兵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勇猛冲杀嘛?
说来也是,这挑事的真会找时候,早不兵变晚不兵变,偏偏在这帮人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兵变,这要派兵镇压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两个兵营的所有人好不容易都集结完毕,开往李百户的军营。
可到了一看,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除了一地的马粪,什么都没有。
指挥使朝地上的马蹄印一瞧,这方向好似直逼自己大营啊。
他心心念念自己营帐中的财物,一声令下,快马加鞭赶往自己军营。
可身后大队伍拖拖拉拉,很多人的胯下马也都毫无生气,瘦的肋骨暴露,根本跑不起来。
他一个人又不敢冲的太前,对方要是真冲着自己来的,再怎么样保命要紧。
指挥使军营之内,陈启贤已经将搜刮出来的银两堆在了一块儿。
共计四百余两,光指挥使和指挥使佥事的营帐就搜出整整三百两之多,还都是成色上好的白银。
其余各个百户共一百余两。
面对这么庞大的一笔数额,在场除了陈启贤,其余人都万分震惊。
军营里所有的兄弟都在忍饥挨饿,强行度日。
没想到上头这帮身居高位者却过得比谁都滋润,不但酒肉食色,还私藏着那么多钱财。
就这样居然还企图借王忠之手贪墨大家最后的傍身之物。
真可谓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怪不得几月不发粮饷,上头也无关紧要,一点没有向朝廷催促之意,原来他们根本不愁吃喝。
这一刻,所有人都庆幸陈启贤站了出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时间,不少人愧疚的上前致歉。
“启贤老弟,之前在住所,真是多有得罪了。”
“兄弟,今日多亏你,我们才能看清楚这帮杂碎的本质,他娘的!”
“那啥,我个大老粗平日里就嘴贱了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行你受我一跪!”
“老弟啊,我之前可一点都瞧不起你干的那么些事,今日你做出这番悔过之举,我以后定会高看你一眼。”
陈启贤神情淡漠,他今日倒不是为了获得这帮人的肯定才干的这番事。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刻,他虽成了好似救世主一般的人物,但他可不认为身边都是虔诚的信徒。
“大家只要站在同一条战线,再大的苦难也会过去的。”
赵兴德看着此时的陈启贤欣慰了不少。
毕竟他亲眼见到陈启贤斩杀李有才,又立刻冷静的制定了后面一系列的计划,而且刚到这的时候他还为两个姑娘解围。
难道是自己将他感化了?
大家谈话间,大营门口已经响声震天,指挥使和指挥使佥事早已经躲在了大队的最后。
二人还以为可以趁着人数的优势横推过去,最后再站出来收拾残局。
谁知一帮人到了跟前,见到空地之上,满满的银堆。
所有人不知状况大手一挥,整个队伍随之停下了冲锋。
钱堆之上的陈启贤清了清嗓子:“你们一个个都看看,大家入不敷出,可这几位大人却堆金积玉,这下发的粮饷不知被他们克扣了多少!你们现在还愿为这种人效力嘛?”
虽然人数众多,好在陈启贤中气十足,除了几个老弱病残基本都听见了。
那最后的指挥使探头探脑听到这番话心凉了大半。
料到了这帮人会抢夺自己的财宝,但想不到他们并不打算私吞,反而用这一点拿出来策动大家。
真是小看了这帮人了,这招兵不血刃实在太狠了。
到底是何人在指挥军队?简直完完全全把弄了所有人的人心。
两人商量过后,这样下去整个军营都会酿成兵变,自己再不跑绝对难逃一死。
二人一提缰绳,扭转马头掉头就跑。
不少士卒见状,你不跑还不好下定论,你这一跑岂不是不打自招。
一个个便自告奋勇策马前去追拿二人。
跟前的人还未察觉变动,只听着陈启贤的言论,全都勃然大怒。
不少人还跳下马上前确认,看着眼前的钱堆,普通人几辈子连见都没见过的银子,居然在一个区区指挥使的营帐里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