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他愤怒之余，没有在扬州府多待，直奔金陵，立马见到了林耀祖。
一见到林耀祖，他便拱手道：“林巡抚，这江南只怕是乱了。”
林耀祖侧目瞥了一眼，反问道：“大金乾元一朝已经有了三十四年，我大金今年风调雨顺，哪有乱子？”
这也不是胡说，虽然西南辽东在打仗，但大金没打仗的地方更多，百姓的日子也还算好过，至少不会饿死，冻死。
当然，指望百姓吃得好，那也是虚的，不饿死人就已经是盛世了，距离敞开肚子吃饱饭，还远得很。
“林巡抚坐镇金陵，应当知道盐官吵闹一团，不知道多少人被抓，现在盐务被耽搁，江南的盐价已经开始上涨。这个时候，林御史不思巡盐，反而是要继续整顿官员。若是耽搁下去，不知道这盐巴暴涨下，私盐只怕会死而复燃，再度泛滥！”
听到这话，林耀祖也是微微颔首。
是啊，若是林如海继续折腾下去，下面的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恶心林如海，都会走私，把官盐变成私盐。到时候朝廷赋税减少，林如海必然背锅。
这根本不是互相伤害的法子，而是林如海跟朝廷利益受损。
而罗斯一直都在观察着林耀祖的神色，此刻见到林耀祖不动如山，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来对了。
林耀祖果然对盐务还是有想法的，只不过被皇帝鸡蛋，粗暴插手后，林耀祖不得不将心思放在海商这一块。现在两江浙江的海商已经谈妥，其他方向的海商还在讨论。
朝廷也在讨论是否任命辽东巡抚。
但在他看来，林耀祖的力荐以及汪海的地位，朝廷是不会拒绝汪海负责此事。
说到底，这是利益交换。没有汪海担任辽东巡抚，南方对北方的支援力度会下降，甚至不会支援。
汪海是朝廷跟地方都放心的一个人选。
当然，朝廷可以推荐其他人选，但南方人认不认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至少罗斯觉得林耀祖是不会接受换一个人担任巡抚的。
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放心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口袋里面后，别人会不会乱用。
这不是废话吗！
朝廷从不值得信赖。
于是，他变本加厉的提醒：“林巡抚，本官跟你往日虽然有矛盾，但那是利益冲突，究其根本还是角度不同。但在维护江南人的利益上面，大家都是一致的。此事太子在朝中，也是支持咱们的。”
林耀祖倒是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大金官员最擅长的便是当一个墙头草，他们没什么本事，但在面对危急的时候，却是第一个转向。
相对于自己，林如海的手段更加暴力，激进。这样做的好处是他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番成绩，但他在短时间内得罪的人，是自己的数倍。
现在罗斯这样对自己无比厌恶的人都登门拜访，可见林如海的确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身后的人，他们都得做出选择。
而对林耀祖来说，林如海这一步棋是走对了，而且随着时间一一，林如海的种种妙用还未真正显露出来。
尤其是作为一条鲶鱼，他被丢到江南，必然会让许多人的不得不改变一些，让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稍微好转，承认自己以前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说到底还是自己做事始终保持底线，说肃清淮西官场，那就只是肃清淮西官场，不牵连不相关的人，有背景的，有人保的，自己也会网开一面，让他们滚蛋。
跟自己不一样，林如海不是这样做的，那家伙短短时间就开始打击报复，让盐官战栗。
现在盐官们愤怒到无奈，想要拉更多人下水，这不是江南官场，乃至大金能看到的。
若非如此，罗斯这样的人也不会来找自己。
“罗大人可是忘了林如海也是江南人，他是苏州人。”
那罗斯见林耀祖半晌不说话，现在骤然开口，自然是露出笑容，他不怕林耀祖反对自己，他怕的是林耀祖彻底放弃自己。
当下，他立马道：“苏州人又如何，我大金官员论迹不论心，他别说是苏州人，就算是金陵人，只要没有站在江南，为江南人摇旗呐喊，那就是叛乱，该死的人！”
他说的直白，也都是心里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利益所在。平常互不打扰，自然没人会针对林如海，但现在林如海做的是人事吗？
这谁能忍？
“既然林如海该死，那罗大人尽管上书参他一本便是，找到本官又有什么用？”
“盐务这一块需要人主持，陛下在两江所信赖的人只有林大人您一个人，余下的人他不会用，更不敢用。一旦林如海被撤换，就需要林大人您负责此事，到时候抓人，查案......”
“点到即止便是，官员抓得再多，杀得再多，也没用。”林耀祖会意，早就知道对方的小心思。
现在遇到不要命的林如海，江南士绅们立马意识到自己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那就劳烦林巡抚了。”
“罗尚书先别着急感谢，朝廷断然不会相信本官上书参林如海一本。想要林如海滚蛋，只能罗尚书你们努力。”
他两手一摊，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古便是如此，自己作为当事人，现在举报另一个竞争对手。对上面而言，那自己说的话未必可信，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林如海不能换。
这个时候，只能让江南人反对。反正自己的心思都在农业，跟辽东，海商上面。
盐业这一块，自己把制盐法控制住了，压根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又更高效快捷的制盐方式诞生。
若是新式制盐法暴露，那自己想要督办盐务，只会遇到更多阻碍。
现在他只希望林如海能够坚持下去，到时候制盐法足以让林如海坐稳自己的位置后，更进一步，为自己分担压力。
眼下，制盐法作为大杀器，必须藏起来。
罗斯不知道林耀祖在想什么，但他以为自己明白林耀祖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林巡抚所言甚是，此事您若是参与进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朝廷忌惮咱们江南人，最怕的就是咱们联合起来。”
“林如海交给本官便是。”
“甚好。”
林耀祖哈哈大笑，虚与委蛇之后，大家都很满意，认为自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送走罗斯，回到府中立马看到了海正冲。
海正冲等待许久，现在林耀祖回来，他立马问道：“巡抚大人，林如海可是死定了？”